店裡值班的夥計認得這位表少爺,恭敬地引他去後倉取貨。一套流程下來,大約花了七八分鐘。
“砰!”
一聲清晰而尖銳的槍響,仿佛就在不遠處的街角炸開!緊接著又是幾聲更加密集的槍聲!
羅雲淨和店夥計的臉色都瞬間一變。
“哎喲!這……這又是出什麼事了!”夥計嚇得趕緊探頭出去張望,又立刻縮了回來。
“怕是又在抓人哦……表少爺,您快回去吧!”夥計心驚膽戰地提醒道。
羅雲淨的心猛地一沉。西康路!那個方向……他立刻聯想到剛才嚴密的盤查。
他提著東西,快步走向自己停在不遠處的汽車。
四周的街道似乎因那幾聲槍響而變得更加寂靜和詭異。他走到車旁,毫無防備地拉開車門,將手中的木箱和工具包先扔到副駕駛座上。
就在他彎腰準備坐進駕駛座時,身體猛地一僵——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鏽般的腥氣,混合著冰冷的夜露和塵土味,鑽入了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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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不是他車裡的味道!
與此同時,他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車內後視鏡的角度,與他下車時相比,似乎被極其輕微地移動過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
更重要的是,後排座椅下方那片濃鬱的陰影裡,仿佛比平時“厚重”了那麼一點點,並且傳來一絲極力壓抑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巨大的震驚瞬間淹沒了他。就在他剛才下車取貨的短短幾分鐘裡,那個被搜捕的人,竟然在槍戰的混亂中,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他的車!
電光火石間,一切線索在他腦中串聯起來!
後排傳來一個極度虛弱但冰冷徹骨的低啞聲音:‘開車……離開這片區……彆做任何多餘的事……我不會傷害你......’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不動聲色,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如常地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甚至順手整理了一下副駕上的木箱。
然後,他壓低聲音,對著寂靜的車廂後方,平靜地說了一句:“不管你是誰,躲好,彆出聲。我帶你離開這裡。”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遲疑,平穩地發動汽車,駛向了前方。
路上再沒有遇到臨檢,也沒有被跟蹤,他將車駛入一條僻靜無人的死胡同。
“安全了,你能出來嗎?”他熄了火,壓低聲音說。
車內一片死寂,無人回應。
他心中一緊,立刻下車打開後車門。隻見那個人蜷縮在座椅之間的狹小空間裡,身上染著血跡,雙目緊閉,已然暈過去了。
他愣住了,看著這個昏迷不醒的陌生人。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把他丟在這裡,然後離開,一切就都和自己沒關係了。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不行……把他丟在這,到處都是搜捕他的人,他身負槍傷,很快就會被發現。”更重要的是,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
他不再猶豫,重新啟動汽車,駛向了北平路寓所的方向。
從後門駛入了庭院,車剛停穩,他立刻鎖好院門,然後迅速打開後車門。
“陳媽!”他低聲呼喚。
傭人陳媽聞聲趕來,見到他正從車裡拖出一個昏迷不醒、帶著血汙的陌生人,嚇得險些叫出聲。
“少爺!這……這是……”
“陳媽,彆聲張!”羅雲淨語氣急促而決斷,“先幫我把他扶到二樓客房去。”
兩人艱難地將傷者扶上二樓客房。
“快去打盆熱水,拿乾淨毛巾,再把客廳櫃子最底下的藥箱拿上來!”
“哎,好,好。”陳媽不敢多問,立刻照辦。
他小心地剪開傷者肩頭的衣服。
陳媽端來熱水,看著傷口,聲音發顫:“少爺…這…這可是大麻煩啊!要不要…報巡捕房?”
羅雲淨動作未停,聲音低沉卻堅定:“陳媽,人既然救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現在報官,等於送他去死。今晚的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哎…明白,明白。”陳媽壓下驚恐,歎了口氣,“我去熬點稀粥,這人流了不少血,得補點力氣。”
羅雲淨點點頭。他用鑷子小心地取出嵌在肌肉裡的彈頭,慶幸隻是擦過肩胛骨,並未傷及要害,但創口依然猙獰。消毒、上磺胺粉、包紮,他在德國讀書時曆過學生軍訓,處理這種外傷還算鎮定。
整個過程,那人因劇痛而肌肉緊繃,冷汗涔涔,卻始終緊咬牙關,未發出一聲呻吟,顯示出極強的意誌力。
一切處理妥當,羅雲淨才真正感到一陣後怕,他疲憊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仔細打量這個陌生人。
這是個長相略帶書卷氣的青年,年齡二十八九歲左右,麵容清臒,眉頭緊鎖,即便在昏迷中仍帶著一種倔強。他的手掌無力地攤在薄被外,指節粗大,虎口和掌心有厚繭,似是常年勞作或練習器械所致,與他文秀的外表形成奇特的矛盾。
“你究竟是什麼人?”羅雲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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