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信,他將其封好,交給阿旺:“按老規矩,通過商行的渠道寄出去。”
“是。”
羅雲淨寓所。
窗外,暮色漸合,渝州城再次籠罩在迷離的燈火與濃霧之中。羅雲淨走到窗邊,望著點驗督察組的大致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層層阻隔。
“感染風寒……”
下午聽聞消息的瞬間,一股混雜著焦灼與心疼的熱流猛地湧上心頭,又被他強行壓下,直到此刻獨處,才敢任由那滋味在胸腔裡彌漫開來。
他太了解肖玉卿了,從認識起,他總是一個人把千斤重擔一肩扛下,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若非實在支撐不住,絕不會在點驗組立威之初輕易告假。是舊傷複發,還是積勞成疾?渝州冬日濕冷入骨,他的病……
想前去探望,可自己身陷這重重護衛之中,如同被困孤島,寸步難行,甚至連一絲異樣的關注都不能流露。
他看著那片被濃霧籠罩的方向,下意識地攥緊了拳,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直到掌心傳來刺痛,才猛地回過神,緩緩鬆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得更好,更無可指摘,或許,也能間接為他分擔一絲壓力。
“玉卿……你一定要好起來。”他低聲喃喃道。
小院的清晨,空氣中帶著特有的清冽。肖玉卿披著厚厚的外衣,躺在躺椅上,聽著蘇景行彙報近日渝州軍政界的動向。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往日的沉靜與銳利。
組長,查清了。王司長是美國科羅拉多礦業學院的博士,回國後一直在學術圈,去年才被陳部長延攬入經濟部。背景很乾淨。
肖玉卿微微頷首:看來經濟部這次是下了決心要整頓。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是敵人。
十二月八日,珍珠港的硝煙尚未散儘,日軍的鐵蹄已踏過深圳河,直撲香江。
消息傳到渝州,已是傍晚。山城在短暫的死寂後,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喧囂。報童揮舞著號外,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香江激戰!;政府機關裡電話鈴聲此起彼伏;街頭巷尾,人們聚在一起,臉上交織著震驚、憤怒與難以言喻的恐慌。
果然......還是來了。肖玉卿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沉重。太平洋戰火的蔓延,意味著最後的國際通道——滇緬公路,將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強壓下喉頭翻湧的不適,迅速對蘇景行說:以點驗組名義,立即向軍委會呈報,提醒關注日軍可能進犯緬甸的戰略意圖,建議加強滇緬公路防衛,並預作物資儲備。這是他在明麵上能做的、也最符合他身份的建議。
突然咳嗽劇烈,蘇景行急忙扶起他驅車前往賽克特醫生的診所。
先生,您的恢複比預期要好,但肺部的損傷是永久性的,您必須避免勞累、感染和情緒波動。目前的治療方案可以控製病情,但您不能再承受任何刺激。醫生檢查後嚴肅警告。
“我明白,感謝你,醫生。”肖玉卿平靜地回答,“我會注意。”
回到小院,他對蘇景行說:把我的判斷,交給明遠,讓他通過死信箱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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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行立刻準備好密寫工具。
肖玉卿沉吟片刻,口述道:驚蟄報告:香江陷落,太平洋戰局劇變。判斷日寇為鞏固南洋,必欲切斷滇緬路。緬甸、暹羅將成下一個戰場。建議:一、速做物資轉移與人員疏散預案;二、加強對緬北地形勘察,尋找備用通道;三、提醒主人注意安全。相信組織會有周全部署。
“另外,告訴我們在緬甸的人,注意安全,必要時舍棄聯絡站點。”
自從執行任務以來,他不再負責具體指揮,隻提供戰略層麵的情報與分析。他堅信,麵對如此重大的變局,南方局和中央必定會有更全麵、更妥善的安排。
說完,他感到一陣虛脫。作為曾經的地下工作領導者,他本能地想要部署更多、做得更多,但他克製住了這種衝動。嚴守紀律,保持靜默,保護好這個位置,在關鍵時刻提供有價值的情報,這就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任務。
資源統籌處。
羅雲淨是從陳兆謙親自打來的電話裡得知消息的。陳兆謙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穩,帶著顯而易見的焦灼:雲淨,香江......丟了!我們在那裡的辦事處、倉庫......全完了!很多等著轉運的物資......
世伯,我知道了。羅雲淨打斷他,局勢如此,非戰之罪。當務之急,是穩住陣腳,另尋他路。
掛斷電話,羅雲淨走到辦公室巨大的華南地圖前,目光落在那個已被標注為紅色的島嶼上。香江的淪陷,意味著日軍徹底封鎖了沿海運輸通道,滇緬公路這條運輸通道恐怕也保不住了。
他立刻召來秘書,指示道:以處裡的名義,起草一份報告,分析香江淪陷對西南工礦能源供應的影響,並提出應對建議,重點強調開拓緬甸、印度方向替代渠道的緊迫性。
他要利用官方身份,為組織可能采取的行動提供掩護和助力。
數日後,南方局秘密聯絡點。
看著傳來的密信,對身旁的同誌道:驚蟄同誌的判斷與中央的分析完全一致。
他頓了頓,繼續說:通知我們在緬甸的同誌,立即啟動應急預案。同時,通過渠道提醒和,按照既定方案應變,保持靜默,等待指示。
戰爭的規模在擴大,陰影在蔓延,但應對危機的機器已經悄然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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