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尹子文收到了兩份重要的情報。一份來自晉國細作,詳細描述了絳都近期的緊張局勢、趙盾的清洗行動以及那場未成功的刺殺。另一份,則來自東部邊境,彙報了吳軍近期更加頻繁、戰術更加靈活的騷擾,以及潛、六等邑麵臨的持續壓力。
“晉國內憂加劇,趙盾處境艱難。”子文將情報示於楚王及眾大夫,“然,吳國跳梁,日益猖獗,不可不防。”
有大夫建議:“令尹,此乃天賜良機!晉國自顧不暇,我軍何不乘勢北上,一舉擊潰欒枝,兵臨黃河,迫使晉國簽訂城下之盟?”
子文卻緩緩搖頭,目光深邃:“不然。趙盾雖處境艱難,但其能力不容小覷。內部壓力或會迫使其更傾向於通過對外勝利來鞏固權威。此時若大舉北上,恐適得其反,促使晉國上下暫時放下內鬥,同仇敵愾。且,吳人之患,已在肘腋,其戰術刁鑽,破壞糧道,毀我農桑,若置之不理,恐成心腹大患。”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傳令前線,對晉國南境,繼續保持高壓騷擾,但不進行大規模決戰。同時,抽調申、息之師,增援東部,清剿吳軍小股部隊,穩固邊境。我們要讓晉國繼續流血,但更要先打斷吳國這條剛剛伸出來的爪子!”
子文的策略,依舊穩健而老辣。他要在晉國的傷口上慢慢撒鹽,同時集中精力,消除來自東南的新威脅。
西線,秦國雍都。
秦穆公同樣收到了晉國內亂和趙盾遇刺的消息。他召集群臣,慨然道:“趙盾小兒,倒行逆施,已致天怒人怨!此乃我秦國東出雪恥之良機!”
大將孟明視立即請戰:“君上!末將願再率大軍,出王官,攻晉國!此次必破趙盾,以雪前恥!”
然而,曾經建議穆公發展騎兵、派遣細作的大夫繇餘卻再次出列勸阻:“君上,孟明將軍勇武可嘉。然,趙盾新遇刺殺,警惕必至頂點。晉國西線防務,經王官之敗後,定然已被趙盾重新加固。此時強攻,恐難奏效。”
“難道就此罷休不成?”孟明視怒目而視。
繇餘不慌不忙道:“非也。臣以為,可雙管齊下。一方麵,大軍陳兵邊境,作出猛攻姿態,牽製晉國西線兵力,使其不敢妄動,亦可呼應楚國南線壓力。另一方麵,可派精銳騎兵,效仿胡人,繞過晉軍堅固城塞,深入其河東腹地,焚其糧倉,掠其人口,破壞其秋收。如此,不斷放血,削弱其國力,待其內外交困,疲敝不堪之時,再以雷霆萬鈞之勢擊之,方可竟全功!”
秦穆公聞言,目光閃動,最終采納了繇餘之策:“善!便依繇餘大夫之言!孟明視!”
“末將在!”
“命你總督西線軍事,以主力佯動牽製!白乙丙假定為秦國將領)!”
“末將在!”
“命你率新練精騎五千,深入晉國河東,焚掠擾襲,不得與晉軍主力糾纏!”
“諾!”
秦國的報複,以另一種更靈活、也更殘酷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吳國梅裡,吳王闔閭對晉國內部的紛爭欣喜若狂。
“好!好!趙盾自顧不暇,楚國又被我軍牽製,此乃天助我吳國!”他興奮地對伍子胥和孫武道,“二位愛卿,我軍是否可加大攻勢,奪取一兩座楚國城邑,以為根基?”
孫武依舊冷靜:“大王,楚軍主力未損,其國力遠勝於我。此時求奪地守城,為時尚早。我軍當繼續發揮機動之長,避實擊虛。臣建議,下一步,可集中兵力,襲擊楚國位於淮水流域的重要糧倉——鐘離今安徽鳳陽東北)。此地儲糧甚豐,若焚之,可重創楚軍後勤,震動其朝野,且地處水畔,利於我軍進退。”
伍子胥補充道:“孫將軍之策甚善。同時,臣可再遣能言善辯之士,深入楚地,散播謠言,言楚國令尹子文年老怯戰,坐視吳國壯大,甚至可暗示其與晉國趙盾有私下勾結……以此離間楚王與子文。”
闔閭雖然渴望占領土地,但也深知孫武、伍子胥之策更為穩妥有效。“便依二位愛卿!此次襲擊鐘離,務求必勝,要讓楚國知道我吳國的厲害!”
吳國的戰略,在精準和狠辣上,又提升了一個層級。他們不再滿足於邊境騷擾,開始將目標對準了能真正刺痛楚國神經的戰略要點。
絳都的血腥清洗與未遂刺殺,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天下各方。晉國內部的裂痕已化為公開的瘡疤,秦楚的壓迫步步緊逼,吳國的利刃則瞄準了更致命的要害。時代的車輪,在血與火的交織中,正隆隆駛向更加動蕩的未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晉國,等待著趙盾,這位在內外交困中屹立不倒的權臣,將如何應對這前所未有的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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