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拚儘最後一絲魂力,從那座囚禁著無數消亡文明的恐怖墓園中逃出,如同驚弓之鳥,一頭紮進了無垠的虛空。身後那金字塔頂“看守者之眼”冰冷的憤怒或者說係統報錯)的餘波,如同附骨之蛆,讓他不敢有絲毫停留。他燃燒著魂體本源,不計後果地催動空間遁法,隻求離那地方越遠越好。
不知穿梭了多久,魂力近乎枯竭,意識也瀕臨渙散,他終於感到周身一沉,仿佛穿透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從那種絕對的虛無與死寂中,跌入了一個……有“質地”的世界。
首先感受到的,是重力。一種久違的、踏實的感覺從腳下傳來。緊接著,是空氣。帶著泥土的腥氣、草木的芬芳,還有一種……淡淡的、熟悉的香火味道。然後是聲音。遠處隱約傳來的雞鳴犬吠,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甚至還有極遠處,若有若無的人語喧嘩。
他虛弱地“睜開眼”魂體感知),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長滿荒草的山坡上。時值黃昏,夕陽的餘暉將天地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眼前是一片廣袤的、起伏的平原,阡陌縱橫,村莊星羅棋布,炊煙嫋嫋升起。遠處,一條大河如玉帶般蜿蜒流淌,河對岸,隱約可見一座城池的輪廓。這裡的靈氣……稀薄,卻異常平和、溫順,帶著一種人間煙火特有的、安詳的氣息。
這裡……是哪裡?
絕不是蒼梧界那等靈氣充沛、修士縱橫的修煉世界。也絕非幽冥地府那般陰森死寂。這裡的氣息,更像是……更像是他久違了的,陽間的人世!
難道……自己陰差陽錯,竟然回來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酸楚湧上心頭。他貪婪地呼吸著魂體模擬)這熟悉的空氣,感受著腳下泥土的堅實,望著那落日餘暉下的田園風光,幾乎要落下淚來。經曆了幽冥的詭譎、混沌的空無、蒼梧界的殺伐、墓園的恐怖,這片看似平凡的人間景象,竟成了他夢寐以求的桃源。
然而,激動過後,是更深的茫然與虛弱。他仔細感知自身,魂體因為之前的逃亡和爆發,受損極重,光芒黯淡,幾乎到了潰散的邊緣。懷中的“奇點”也沉寂下去,仿佛耗儘了力量,隻傳遞出一種極度疲憊和需要休養的意念。他就像一個遍體鱗傷、筋疲力儘的逃難者,終於找到了一片可以歇腳的土地,卻發現自己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他需要安頓下來,需要修複魂體,需要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什麼年代。
他強撐著,飄下山坡,向著最近的一個村莊走去。村莊不大,幾十戶人家,土坯牆,茅草頂,典型的古代農耕村落風貌。村口有棵大槐樹,樹下坐著幾個抽著旱煙的老人,穿著粗布衣服,正用濃重的方言閒聊著。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在追逐打鬨。一切都透著一種質樸、厚重而又帶著一絲悲涼的土地氣息。
林曦收斂了所有魂力波動,如同一個透明的影子,悄然潛入村莊。他不敢驚動任何人,現在的他,哪怕一個健壯的農夫,都可能對他造成威脅。他需要找一個安靜、陰氣稍重利於魂體恢複)且不易被人打擾的地方。
他飄過村中的土路,看到家家戶戶門楣上貼著的褪色門神,感受到那微弱的、源自民間信仰的辟邪力量,心中稍定。這裡雖有神靈信仰,但層次很低,對他這種層次的魂體即便重傷)構不成威脅。
最終,他在村莊邊緣找到了一座廢棄的土地廟。廟很小,隻有一間正殿,牆皮剝落,蛛網遍布,當中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泥塑也殘破不堪,香火早已斷絕。但此地聚攏著一絲微薄的、源於地脈的陰德之氣,對魂體滋養頗有好處。
就是這裡了。
林曦潛入廟中,在神像後一個陰暗的角落蜷縮起來。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舔舐傷口的巢穴。他全力運轉起那在蒼梧界自行領悟的、最基礎的養魂法門,同時引導“奇點”散發出的微弱波動,開始緩慢地修複魂體。過程極其緩慢,如同滴水穿石。他不得不進入一種半沉睡的蟄伏狀態,以減少消耗。
日子,就在這近乎凝固的緩慢修複中,一天天過去。林曦如同冬眠的動物,大部分時間意識沉寂,隻有一絲靈覺維係著與外界微弱的聯係。他聽著廟外村莊的日常:清晨的雞鳴,白日的勞作號子,傍晚的炊煙與歸家的笑語,夜晚的寂靜與犬吠。他感受著季節的變換:春日的細雨,夏日的蟬鳴,秋日的涼風,冬日的飛雪。
這片土地上的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喜怒哀樂,如同無聲的電影,在他沉寂的意識邊緣緩緩流淌。他看到了村中老人在槐樹下平靜離世,看到了新媳婦哭哭啼啼被花轎抬進村,看到了壯勞力為交租賦愁眉苦臉,也看到了孩童在田野間無憂無慮的奔跑。這些最平凡的人間景象,卻對他產生了奇特的安撫作用。這讓他想起那些在時代洪流中掙紮求生的農民,他們的堅韌、他們的苦難、他們對土地深沉而複雜的感情。與那些動輒毀天滅地的修士、冰冷無情的法則、消亡文明的悲歌相比,這種紮根於泥土的、充滿煙火氣的生命力,顯得如此真實,如此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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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魂體,在這片質樸的土地氣息和緩慢的時光流逝中,如同被春雨浸潤的枯木,開始一點點恢複生機。裂痕漸漸彌合,光芒重新凝聚,雖然遠未恢複巔峰,但至少穩定了下來,不再有潰散之虞。“奇點”也如同飽睡了一場,開始散發出溫和的脈動,內部那微縮的“文明數據庫”似乎也在這平和的環境中得到了梳理,不再那麼混亂。
一年,兩年……或許更久。林曦不清楚具體時間,他隻知道自己在這土地廟中,已經度過了相當漫長的歲月。他對這個村莊,乃至這片地域,有了更深的了解。這裡似乎是一個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封建王朝統治下的鄉村,村民們繳納皇糧,受地主鄉紳盤剝,生活清貧但勉強維係。偶爾有兵痞過境,或聽聞遠方戰亂的消息,給平靜的生活帶來一絲恐慌。這裡也有鬼神傳說,但大多局限於山精野怪、祖先保佑層麵,與他所知的幽冥地府、修仙世界相去甚遠。
他就像一個時代的旁觀者,一個飄蕩在鄉土中國的孤魂,默默見證著這片土地上人們的命運沉浮。這種“接地氣”的蟄伏,反而讓他因長期穿梭於高階位麵而產生的虛無縹緲感逐漸沉澱下來,魂體變得更加凝實、厚重,甚至帶上了一絲這片土地特有的、沉穩的氣息。
然而,平靜終有儘頭。一天夜裡,村莊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鑼聲和哭喊聲打破寧靜。林曦從蟄伏中驚醒,靈覺向外探去。隻見村中火光衝天,一隊穿著雜亂號衣、手持刀槍的潰兵闖入了村莊,正在燒殺搶掠!村民哭喊著四散奔逃,抵抗者瞬間被砍倒在地,婦女的尖叫聲、孩童的啼哭聲、潰兵的獰笑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幅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林曦心中震怒。他雖已是魂體,但目睹此情此景,依舊無法無動於衷。尤其是看到幾個潰兵正拖著村中一位姑娘往草垛裡拽時,他幾乎要忍不住出手!
但他忍住了。他現在魂體未複,貿然出手,不僅救不了人,可能自身難保,還會暴露存在,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當地的城隍土地體係)。這種無力感,讓他倍感煎熬。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村口方向,一股微弱但精純的浩然正氣驟然升起!隻見一位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看似文弱的年輕書生,手持一根戒尺,攔在了潰兵麵前,厲聲嗬斥!他身後,跟著幾個瑟瑟發抖卻緊握農具的村民。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容爾等行此禽獸之事!”書生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正直。
潰兵頭目獰笑著舉刀便砍:“窮酸!找死!”
眼看書生就要血濺當場!林曦再也無法坐視!他凝聚起恢複的部分魂力,化作一股陰風,猛地卷向那頭目!
那頭目隻覺一股透骨奇寒襲來,手中鋼刀“當啷”落地,整個人如墜冰窖,僵立當場!其他潰兵也感到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嚇得魂飛魄散,發一聲喊,丟下搶來的財物,屁滾尿流地逃出了村莊。
危機解除。村民驚魂未定,圍著書生千恩萬謝,以為是他正氣凜然,嚇退了潰兵。書生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但隻道是蒼天有眼,安撫村民去了。
林曦悄然退回土地廟,魂力消耗不小,但心中卻感到一絲久違的平靜。他終究還是無法完全置身事外。這片土地接納了他,滋養了他,當它受到踐踏時,他無法做到真正的冷漠。
經此一事,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無限期地蟄伏下去了。魂體已基本穩定,需要更積極的恢複方式和更多的信息。這個看似平凡的人間,似乎也並非全無奇異之處。那個書生身上的浩然正氣,雖然微弱,卻真實不虛。這讓他想起了聊齋界域,或許,這個世界,也存在著類似的、低層次的超凡力量?
他決定,離開這個小村莊,去更廣闊的地方看看。至少,要去河對岸那座城池裡探一探。他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麵貌,需要尋找更快恢複的方法,也需要……為“奇點”尋找下一步的“養分”和方向。
幾天後,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林曦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庇護他許久的土地和村莊,化作一道淡淡的虛影,向著遠處那座燈火依稀的城池,飄然而去。
他的白鹿原歲月,暫時告一段落。前方等待他的,是人間城池的喧囂,還是另一段光怪陸離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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