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多爾袞舉棋不定之際,作為進攻滄州橋頭堡的河間府,也並非鐵板一塊。
這裡,成了雙方角力的另一個戰場。
清廷任命的河間知府是前明降官,竭力為大軍籌措糧草,征發民夫,鬨得雞飛狗跳,民怨沸騰。
而劉體純的觸角,也悄然深入此地。
按照劉體純的指示,李黑娃派出精乾的敵後小隊,化妝潛入河間府。
他們的任務不是大規模作戰,而是襲擾清軍糧道,刺殺為清軍賣命的下層官吏和漢奸。
在城鎮鄉村張貼、散發劉體純痛斥吳三桂、揭露清廷暴行、宣揚“抗虜保境”的布告和傳單。
這是明末版的“敵後武工隊”。
河間府的百姓,既懼怕清軍的屠刀,又被沉重的賦役壓得喘不過氣。
劉體純的布告和敵後小隊的活動,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暗地裡,開始有人議論:“聽說滄州那邊,劉將軍治下,百姓能活命……”
“清虜征糧太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吳三桂那狗賊……”
一些被迫投降清廷的前明中下層軍官和地方豪強,內心更是搖擺。
劉體純在滄州挺立不倒,讓他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本來投降清軍就是被大順軍的殘暴逼迫的,現在看來,大順軍也有好人,劉將軍就不錯啊!
一封來自河間府前線的密報,終於送到了多爾袞案頭,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昨夜,運往河間大營的糧車隊在肅寧遇襲!押運綠營兵死傷三十餘人,糧車儘焚!現場留‘抗虜義民’字條。
河間府治下數縣,有胥吏夜遭刺殺,門懸‘漢奸下場’!
鄉野間,流言四起,皆言劉體純將引兵來攻……軍心、民心,皆有浮動!”
“砰!”多爾袞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筆架硯台亂跳。他臉色鐵青,眼中怒火與寒意交織。
河間府的不穩,意味著進攻滄州的後方基地都可能出問題!
這仗,還怎麼打?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洪承疇緩步出列,聲音沉穩道:
“攝政王,劉體純所恃者,堅城與火器也。尤其是其火器之利,步卒列陣嚴整,銃炮犀利,擲彈凶猛,確為我勁敵。然我大清亦有製勝之道!”
多爾袞目光銳利地看向他:“講!”
洪承疇道:“其一,以火器製火器!
懷順王孔有德,乃我大清火器大家,其麾下漢軍旗尤擅火器戰法。當急令孔有德於奉天匠作營,晝夜不停,督造精良火銃、紅衣大炮!
尤其是大炮,乃攻堅破陣之利器!同時,仿製其‘掌心雷’,不求儘善,但求數量!
待火器充足,配以我滿洲鐵騎,方可抵消劉賊火器之優!”
多爾袞眼中精光一閃:“準!立刻六百裡加急,傳旨孔有德!奉天匠作營,全力開火!所需錢糧物料,優先供給!
務求在最短時間內,造出足夠多的精良火銃、大炮和‘掌心雷’!”
洪承疇繼續道:“其二,穩固根基,斷其後援!
劉體純能得喘息,亦因山西、陝西等地降將雖表麵歸順,實則人心浮動,或為李闖殘部所擾,或暗通款曲於滄州。
當遣得力大將,率精兵強將,坐鎮山陝,彈壓地方,清剿殘寇,確保我大軍後方無憂,糧道暢通!”
多爾袞目光掃過殿內諸將,沉聲道:“智順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聽令!”
“臣在!”尚可喜、耿精忠出列。
“命你二人,即刻率本部精銳,並抽調部分八旗勁旅,分赴山西、陝西!尚可喜駐太原,耿精忠駐西安!首要之務,彈壓地方,剿滅一切不軌之徒,確保晉陝穩固!
同時,密切監視潼關方向李闖殘部動向,若其出關,務必擊潰!不得有誤!”
“嗻!臣等遵旨!”尚、耿二人領命。
此舉既能穩固後方,又能監視甚至打擊可能西進的李自成,可謂一石二鳥。
“傳令阿巴泰、準塔:河間府大軍,暫緩進兵滄州!加固營壘,肅清境內匪患,彈壓地方,確保糧道!務必穩住陣腳!同時,派出小股精銳,持續襲擾滄州外圍,疲敵擾敵,不可使其安穩!”
多爾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