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拜發起的猛攻,如同狂風暴雨般持續了一整天。得益於壕溝已逼近至極近的距離,清軍可以迅速投入生力軍,發起一波又一波的連續衝擊。
人數的優勢在此刻體現得淋漓儘致,他們幾乎不需要休整,一隊疲乏便換另一隊上前,保持著對滄州軍第二道防線的持續高壓。
於大虎部陷入了開戰以來最艱苦的鏖戰。
防線多處告急,士兵們疲憊不堪,火銃的槍管打得發燙,弓箭手的臂膀酸痛腫脹。
長槍兵與突入壕溝的清軍重甲步兵進行著殘酷的肉搏,每寸土地都反複易手,灑滿了鮮血。
儘管滄州軍將士依仗工事和頑強意誌拚死抵抗,擊退了清軍無數次進攻,但傷亡數字仍在急劇上升,一天之內又有數百人傷亡或失去戰鬥力。防線已然搖搖欲墜,多處地段被突破,全靠於大虎親自帶著親兵隊四處救火,才勉強維持不倒。
夕陽西下,清軍才如同潮水般暫時退去,留下滿地狼藉和呻吟的傷兵。於大虎拄著卷刃的長刀,望著殘破的陣地和疲憊不堪、傷亡慘重的部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照這個消耗速度,他的部隊根本撐不過兩天。
緊急軍報很快被送到了後方劉體純的主帥大營。
劉體純仔細聽著信使的彙報,看著於大虎親手書寫的、字跡都因疲憊而有些歪斜的軍報,眉頭緊緊鎖起。
阿巴泰的大軍在外圍挖掘的壕溝越來越密,將他主力釘死在此,難以抽調大量兵力支援於大虎。
鼇拜又攻勢如狂,再這樣硬頂下去,於大虎部真有全軍覆沒之危。
他走到輿圖前,目光掃過臨清城和於大虎的第二道防線,又看向後方更靠近運河的第三道預備防線。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閃,一個大膽的計劃湧上心頭。
“來人!”他沉聲下令。
“立刻秘密通知於大虎將軍:今夜子時,悄然熄滅陣地上所有燈火,包括燈籠、火把、篝火堆,一點光亮都不準留!然後,趁夜色掩護,組織所有人員,攜帶儘可能多的彈藥輜重,有序撤退至第三道防線!動作要輕,要快,不得喧嘩!留下少數疑兵,每隔片刻弄出些聲響,迷惑清軍!”
命令被以最快速度傳達到了於大虎手中。
於大虎初時一愣,隨即明白了劉體純的意圖——這是要誘敵深入,請君入甕!
他立刻精神一振,召集軍官,低聲布置撤退事宜。
是夜,子時。原本被無數火把篝火照得通明的滄州軍第二道防線,燈火依次熄滅,最後徹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仿佛一頭巨獸悄然閉上了眼睛,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
這一反常現象立刻引起了對麵清軍哨兵的注意。
“大人!快看!南蠻子的陣地……全黑了!”哨官驚慌地報告給值夜將領。
清軍將領登上高處,疑惑地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除了風聲,對麵幾乎聽不到任何動靜,偶爾會有幾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或模糊的人語傳來,像是仍在緊張戒備。
“搞什麼鬼?”清軍將領摸不著頭腦,懷疑是滄州軍的詭計,不敢貿然行動,隻是加派了哨探警惕監視,並將情況火速報予鼇拜。
鼇拜被從睡夢中叫醒,聞報後也是驚疑不定。
他親自來到城頭觀察,隻見對麵漆黑一片,死寂得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