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登州、青州等地的工坊區,一座座高大的風車林立,巨大的葉片在風力帶動下緩緩旋轉,通過一係列齒輪和傳動軸,將力量輸送到工坊內部,驅動著那些日益精密的機床。
車床旋轉,銑刀飛濺出金屬碎屑,刨床往複運動,削切著堅硬的鋼鐵,還有鍛錘起落,研磨機嗡鳴……這些由劉體純指導設計、在宋應星和薄玨等人主持下不斷改進的“母機”,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生產出更多、更精良的火帽槍零件、火炮構件和各種工具。
然而,風力,這取自自然的動力,卻有著天然的缺陷。
它時強時弱,時而呼嘯奔騰,時而悄無聲息。
工坊的生產不得不看老天的臉色,風起時全力開動,風停時隻能陷入半停滯,工匠們眼巴巴地望著靜止的風車葉片,徒歎奈何。
這種不穩定的生產節奏,嚴重製約了軍工產能的進一步提升,尤其是在麵臨清軍和鄭家雙重壓力的當下,穩定的動力來源成為了亟待解決的瓶頸。
劉體純深知,要想實現質的飛躍,必須跨越自然動力的局限。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蘊藏在煤炭與水中的、更加強大且可控的力量——蒸汽機。
“原理很簡單,就是燒開水。”在青州工坊的核心實驗區內,劉體純對聚集在一起的宋應星、薄玨以及幾位頂尖的工匠解釋道。
他拿著一根炭筆,在一塊打磨光滑的黑板上畫著示意圖:“鍋爐裡的水被加熱,產生大量蒸汽。蒸汽通過管道進入這個汽缸,推動裡麵的活塞做往複運動。再通過這個連杆和曲軸,把往複運動變成旋轉運動,就可以輸出穩定的、強大的動力了!”
圖紙上的結構看起來確實不算複雜,一個鍋爐,一個汽缸,一套傳動機構。工匠們看著圖紙,眼中既有對未知的好奇,也有一絲疑慮。
“將軍,此物若成,真能替代風車、水排,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一位老工匠忍不住問道。
“不僅能替代,其力量將遠超風力和水力,而且不分晝夜,不論晴雨,皆可運轉!”劉體純肯定地回答。
但他隨即話鋒一轉,手指著汽缸與活塞的連接處說:“然而,此物成敗之關鍵,不在於能否造出來,而在於能否‘關得住’這股力量!難點,就在這裡——密封!”
他環視眾人,神色凝重說道:“蒸汽乃高溫高壓之氣,無孔不入。若汽缸與活塞之間縫隙稍大,蒸汽便會泄漏,壓力驟降,機器便無力可用,甚至可能因壓力不穩而炸裂,傷人傷物。
我們需要一種材料,或者一種結構,能夠耐受高溫高壓,緊密填充活塞與汽缸壁之間的縫隙,阻止蒸汽逃逸。”
沒有橡膠,這個看似簡單的密封問題,在這個時代卻成了橫亙在蒸汽機麵前的一座大山。
哪裡有橡膠,劉體純知道,也知道硫化工藝,這對於他並不難。
可是,他現在沒有遠洋跨海能力,隻能是讓橡膠樹在南美洲自由自在地生長。
若是委托歐洲人運輸,怕是機密難保,提前觸發歐洲的工業革命。
一場艱巨的攻關戰就此拉開序幕。由博學廣聞的宋應星掛帥統籌,負責理論支持和資源調配;由精於機械製造、心思縝密的薄玨主管具體設計和試驗。
實驗場被安排在遠離主要工坊區的河邊,以防萬一發生爆炸。
大的機體很快就造出來了,現在需要實驗的就是密封材料。
第一次嘗試:金屬薄片
薄玨首先想到的是利用金屬本身的加工精度。
他親自監督工匠,選用上好的黃銅,精心鑄造並銼磨出一個汽缸和一個匹配的活塞,力求間隙最小。然後,他讓人用韌性極好的紫銅捶打成薄片,裁剪成圓環,墊在活塞的凹槽內。
“點火!”薄玨下令。
爐火熊熊,鍋爐內的水開始沸騰。壓力表的指針緩緩上升……當壓力達到約莫一個半大氣壓時,一陣尖銳的“嗤嗤”聲從汽缸處傳來,白色的蒸汽如同頑皮的精靈,從活塞杆與汽缸蓋的連接處、從活塞與汽缸壁的縫隙中猛烈地噴射出來,瞬間彌漫了整個工棚。
壓力再也無法上升,活塞隻是在汽缸內微微顫動,根本無法輸出有效的功。
“失敗。”薄玨麵無表情地記錄下數據。
“紫銅片雖軟,但無法完全填充微觀不平整處,且在高溫下易變形。金屬與金屬之間的硬接觸,難以做到絕對密封。”
第二次嘗試:麻繩與油脂
一位老工匠提議道:“主管,船上有些地方用浸了油脂的麻繩填塞,也能防漏,可否一試?”
薄玨覺得可以一試。他們選取了最上等的苧麻繩,用牛油和鬆香混合熬製的油脂反複浸泡,使其變得柔韌且充滿粘性。然後將這油浸麻繩緊密地纏繞在活塞的凹槽內,再次組裝進行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