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自成在西北的群山間艱難跋涉,尚可喜、耿精忠在漢中虛報戰功之時,東南沿海與南國之地,一場圍繞著糧食與航線的暗戰,也在明槍暗箭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這裡的局勢,遠比西北更為錯綜複雜。
名義上,大明永曆皇帝朱由榔在肇慶設立朝廷,與北方的清廷勢同水火,是不共戴天的死敵。首輔何騰蛟坐鎮肇慶,總督湖廣等省軍務,是南明政權在西南一線的擎天柱石。然而,在這表麵嚴酷的軍事對峙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大學士洪承疇,深知北方,尤其是京畿地區因連年用兵、天災人禍而出現的糧荒困境。僅靠北方凋敝的民生難以支撐龐大的軍事行動和政權運轉,從南方獲取糧食成為必然選擇。
強攻代價太大,於是,一條隱秘的渠道在洪承疇的運作下悄然開啟。他利用舊日的關係網絡和利益誘惑,竟然與肇慶的何騰蛟搭上了線。
一方手握部分湖廣糧源,急需錢財和某種心照不宣的“緩和”;另一方手握清廷授予的權柄,急需糧食穩定北方。
在巨大的現實利益麵前,所謂的忠君愛國、華夷之辨,似乎也變得可以通融。一筆秘密的糧食交易在暗處達成。
何騰蛟默許甚至暗中組織了一批廣東糧米,試圖通過傳統的內河漕運,經水路北上武昌的方式,偷偷運往清軍控製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這支滿載著“秘密”的運糧隊,在行經漢水流域時,“恰好”撞上了正在對糧食渴求到了極點的大順軍殘部。
結果毫無懸念,糧船被李過派出的隊伍劫掠一空,為艱難渡日的大順軍提供了意想不到的補給,而這批原本要資敵的糧食,也陰差陽錯地未能到達清廷手中。
消息傳回,洪承疇又驚又怒,卻也無可奈何。陸路轉運,風險實在太大。
就在此時,泉州的鄭芝龍主動向洪承疇遞來了橄欖枝。
他仿佛對洪、何之間的秘密交易有所耳聞,在給洪承疇的信中,他絕口不提何騰蛟,隻是極為“務實”地提出了新的解決方案:
“洪督師台鑒:聞聽北地糧秣轉運維艱,陸路耗費巨大,且常遭流寇襲擾。前次漢水之失,足為明鑒。芝龍不才,願為朝廷分憂。我鄭家海船,可承攬廣東糧米北運天津之役。海運便捷,耗時短,損耗小,且可繞開陸上諸多險阻,縱有海盜,我鄭家水師亦可保無虞。既可解朝廷燃眉之急,亦可省卻大量運費腳錢,更免流寇劫掠之患,實為萬全之策……”
這封信,正好解決了洪承疇的燃眉之急。
水路、陸路被李自成這麼一攪和,風險劇增,而鄭芝龍提出的海運方案,憑借其強大的海上控製力,確實看起來安全可靠。
至於鄭芝龍為何如此“熱心”,洪承疇自然理解為這是海上梟雄在黃熙胤事件後,試圖修複關係、展現價值並從中牟取巨額運費的一種姿態。
他立刻與肇慶的何騰蛟通過秘密渠道溝通,何騰蛟也樂得此事能成。早稻剛剛收割,手中的糧食頗豐,賣給洪承疇,既能繼續賺取錢財,又能將風險轉嫁給鄭芝龍。
雙方一拍即合。
一道密令迅速下達給伍家,繼續征集廣東糧米,此次改由鄭家船隊負責,海運至天津。
然而,這看似解決陸運困境的尋常海運背後,卻隱藏著鄭芝龍更深遠的毒計。
風聲,很快就通過滄州軍日益嚴密的情報網絡,傳到了青州劉體純的耳中。
“哦?鄭芝龍要幫清廷運糧,走的還是海運?”
劉體純看著手中的密報,眼中光芒閃爍。
他深知這條海上補給線對清廷潛在的重要性,若能掐斷,意義非凡。
一旦形成慣例,對清廷的壯大有著重大意義。
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自己那支傾注了無數心血、裝備了大量超越時代武器的新生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