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陛下蒙塵，朝廷傾覆，皆允之過也，吾有何麵目獨生？”
他抓起案上一卷奏章——正是當初劉駿所上那份力陳“宜撫不宜剿”的密疏。
他死死攥著，悔！恨！像毒液燒灼五臟六腑。
“悔……悔不聽……劉仲遠……曹孟德……之言……”他老淚縱橫，恨極攻心，嘴角竟溢出了血絲。
“老爺！”家仆撲上來想拉他。
“滾!”王允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家仆，踉蹌著衝著燃燒的夜空，嘶聲力竭：“漢室蒙難，臣王允唯有以死報國……”
話音未落，大門轟然被撞開，幾個渾身浴血、麵目猙獰的西涼悍卒衝了進來。
雪亮的刀光閃過。
噗。
熱血噴濺，染紅了案上的帛書。
長安，陷落。
宣平門、清明門……一座座城門洞開。
黑色的濁流湧入這座帝國的新都城。
哭喊、慘叫、獰笑、兵刃破體、火焰燃燒木頭的爆裂聲……淹沒了城池。
昔日冠蓋雲集的朱門大戶被砸開。
王允府邸首當其衝，家仆被砍殺殆儘，女眷被拖出內室，淒厲的哭喊撕心裂肺。
府中的庫房被洗劫一空，珍貴的典籍字畫被踐踏，投入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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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衝天，映著西涼兵貪婪扭曲的臉。
“王家已滅門！”
“還有那個楊家的，董太師就是他害的。”
“殺！搶！”
屠刀落下，人頭滾滾。
公卿大臣的府邸，一座接一座淪為血海地獄。
未央宮燃起大火，象征著漢室最後一點尊嚴的殿堂在烈焰中呻吟倒塌。
這座新帝都，在絕望的哀嚎和無儘的暴虐中，徹底沉淪。
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天下。
兗州，鄄城。
曹操站起，手中書簡掉落在地。
“長安……破了？王司徒……殉國？”
階下謀士荀彧等人，皆麵沉如水。
“果如劉仲遠所料，”荀彧長長歎息一聲，“西涼悍卒，李傕、郭汜，豺狼之輩，王司徒剛而失柔，終釀此滔天大禍。”
“劉駿……”曹操緩緩坐回主位，手指無意識敲擊著案幾，“劉仲遠……”
“此子料事之準，非常人也。”
豫州，許縣。
一座簡樸的院落。荀攸放下手中剛收到的密報，久久不語。
窗外寒風呼嘯。
“長安……終究是破了。”他對麵，一位清臒老者緩緩開口，正是避亂於此的鄭玄。
荀攸將密報遞過。
鄭玄看完，閉目良久，再睜開時，眼中是深深的悲憫與滄桑。
“王允剛烈有餘，智術不足。漢室……氣數……”
他搖搖頭，沒有說下去，轉而問道，“密報提及，王司徒臨死……曾言‘悔不聽劉仲遠之言’？”
荀攸點頭：“是，滿城公卿，唯劉仲遠與曹孟德力主安撫西涼殘部。惜乎……王司徒剛愎，終致傾覆之禍。”
鄭玄望向北方，那是長安的方向，也是劉駿隊伍消失的方向。
“劉駿……劉仲遠……”他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此子或非池中之物。這場滔天禍亂，竟成了他名動天下的墊腳石？世事之奇，莫過如此。”
烽煙籠罩的長安廢墟之上，一個名字，悄然在驚懼的天下人口中傳遞——劉駿，劉仲遠！那個曾預言慘禍，卻無力回天的年輕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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