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曹操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兩個字,低吼“吾勢殺汝!”
氣急敗壞之下,近日心緒不寧的曹操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父親兄弟慘死的錐心之痛尚未平息,後方根基又被呂布這頭惡狼狠狠撕開。
兩麵受敵,真正的腹背受敵!
滔天的怒火燒灼著他的理智,但恐懼和無力感淹沒了那憤怒的火焰。
兗州,是他起家的根本,是兵源,是糧秣!
若兗州有失,他曹操將成無根之萍。
這徐州還怎麼打?拿什麼打?
曹操的額頭上滲出豆大冷汗。
他扶著旁邊傾倒的案幾殘骸,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主公!主公息怒,保重身體啊。”程昱硬著頭皮上前勸道。
曹操揮手,粗暴地推開程昱,眼神凶戾地掃過帳內諸人,最終定格在夏侯淵身上:“妙才,撤!立刻撤軍,回援兗州。”
“撤軍?”夏侯淵眼中也滿是血絲,既有對後方噩耗的驚怒,更有對前線功敗垂成的不甘,“主公,小沛指日可下,劉備劉駿就在眼前,此刻撤軍?”
“撤!”曹操淡淡打斷,恢複了冷靜,“根基都沒了,要這徐州何用。立刻拔營,星夜兼程回兗州殺呂布,誅陳宮!”
“諾!”夏侯淵不敢再言,抱拳領命,轉身衝出大帳。
帳內,曹操頹然坐倒在憑幾上。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
“取筆墨來。”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侍從戰戰兢兢地捧來筆墨絹帛。
曹操提筆,手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手腕,落筆如刀:
“玄德、仲遠台鑒:驚聞兗州家變,逆賊呂布作亂。此乃操之家事,當歸,勿送!
前番徐州之事,皆因父弟血仇,悲憤失智。今感念昔日玄德仗義來援之高義,仲遠活命之恩德,此情此恩,操銘記五內。
徐州之事,到此為止。
望二位體諒操喪親失地之痛,就此作罷。他日若有機緣,必有厚報。曹操頓首。”
寫完最後一個字,曹操將筆狠狠摜在硯台裡,濺起一片墨汁。
他看著那封措辭看似感恩實則倉惶、字裡行間強撐體麵卻難掩退意的信,眼中閃過一絲屈辱。
他將絹帛卷起,塞入竹筒,蠟封。
“快馬送往小沛,交予劉備、劉駿。”
小沛城頭。
劉備、陳登、關羽、張飛,以及剛剛被快馬召回城中的劉駿,都站在城樓上。
寒風凜冽,吹動他們的衣袍。
遠方,曹軍龐大的營盤退潮般湧動。
營帳在迅速拆除,輜重車輛被套上馱馬,士兵們亂哄哄地集結,人喊馬嘶,一片混亂倉促的景象。
曹軍,真的退了。
劉備手中緊緊攥著曹操的親筆信。
絹帛上的字跡潦草,字裡行間那股強裝鎮定、急於脫身的味道,隔著紙都能聞出來。
“到此為止。”劉駿冷笑,“他曹操的家事,自然比徐州百萬生民的死活要緊。”
對曹操屠戮百姓之事,劉駿深為不滿。殺人奪物,倒也罷了。連老弱孩童亦不放過,曹操放出惡狼,卻不管束。實在可惡。
他抬手,指向那倉惶撤退的滾滾煙塵,“玄德,曹操隻怕是生恐我等追擊不放啊。”
劉備手指一緊,那份絹帛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