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城內華燈初上。
許多店鋪門口掛起了玻璃罩的煤油燈。
在外麵昂貴到令人發指的玻璃製品,竟然隨處可見,也不怕被偷?
至於油火,聽聞是從猛火油中提煉而出,也不曉得淮安侯是如何做到的。
事實上,在淮安煤油燈也是限量品,並非所有人都用得起。店家能用,完全是劉駿為了彰顯繁榮,為了市容考慮,才打折出售給他們。
這些煤油燈,每一台都有特殊編號,敢偷?四處巡視的保安隊可不是吃素的。
夜幕下,街邊支起了不少小吃攤子。
單福找了個位坐下,點了酒食。
不遠處,說書人的攤子前人氣最旺。
“要說咱們侯爺娶親,那排場,嘖嘖。”
一個山羊胡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
“蔡家小姐,那可是大儒蔡邕的千金。才貌雙絕。侯爺硬是頂住了老先生的不喜,將蔡小姐明媒正娶……”
說書先生拋出引子,開始從頭編排起劉駿與蔡琰從相識、相戀、遭反對,曆經磨難,相互扶持,最終修成正果的故事。
這狗糧,淮安百姓吃得一臉姨母笑。
“大婚那日,侯府門前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全城的百姓都能去吃上一口喜餅。侯爺說了,‘吾娶琰兒,乃吾平生至幸。淮安之喜,當與萬民同享。’”
“好。說的好。”
圍聽的百姓爆發出熱烈的叫好聲。
“侯爺有情有義。”
“蔡夫人也好,常在慈濟院施藥,教娃娃們讀書呢。”
“侯爺,夫人,公侯萬代。”
“有情人終成眷屬,嗚嗚……”一小姑娘代入感太強,竟歡喜得哭出來了。
“先生咋不說說候爺在長安為國誅賊,抱得美人歸的事?”有人高呼。
說書先生笑笑:“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傳聞那位貂蟬夫人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撩了一句,說書先生拿起茶杯喝茶,不再吭聲。
聽眾會意,紛紛打賞,說書先生這才再次開口。
單福坐在角落一張小桌旁,就著一碟鹵肉豆乾,慢慢啜飲著高度酒。
火燒一般的烈酒,很快讓他醉眼朦朧。
他的耳邊是百姓們發自肺腑的讚譽和對未來的憧憬。
燈火映照下,一張張充滿希望的臉龐與這亂世格格不入,卻又如此真實。
他想起沿途所見:易子而食,白骨露野,豪強盤剝,官匪一家。
而這淮安高大的水泥城牆隔絕了外麵的一切血雨腥風,創造著無儘的財富。強兵築起自保基石,文字悄然開啟民智。
劉仲遠,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是如百姓口中一般的仁德明主?還是一個更善於偽裝、野心勃勃的梟雄?
酒碗見底。
單福放下幾枚大錢,起身融入漸深的夜色。
他需要一個答案。
招賢館坐落在內城,門前懸著兩盞明亮的玻璃風燈,映照著青石台階。
單福在附近客棧住下,連著四處觀察數日,這才登門造訪。
館舍整潔肅穆,光線明亮。
一個穿著青色吏服、約莫三十出頭的文吏坐在案後,正在翻閱一本厚厚的名冊。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臉色平和。
“先生是來投文?還是獻策?抑或是求官?”文吏指了指案前另一側,“請坐。”
單福拱手,在對麵蒲團上坐下,目光掃過案上那本名冊,封麵是端正的簡體字《淮安招賢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