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思各異,有的苦思冥想,有的搖頭歎息。半晌,作出的詩句,也多是些“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的陳詞濫調,充滿了消極的宿命感。
輪到陸羽時,他也不推辭,站起身,踱步於庭院之中,目光掃過牆角的青苔,石縫裡的野草,最終,定格在庭院中央那棵被雷劈斷了半截、卻依舊頑強地抽出新芽的老槐樹上。
他朗聲吟道:
“雷劈半身骨,猶存向日心。
不爭三月景,偏愛九秋蔭。
廢苑聽風雨,殘根育新林。
莫言生意絕,自有龍吟聲。”
詩一出口,滿座皆驚。
這首詩,沒有半點自怨自艾,沒有絲毫愁苦悲戚。寫的雖是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可字字句句,敲在眾人心頭,說的分明就是眼前這位豫王殿下!
“雷劈半身骨,猶存向日心!”山羊胡秀才反複念叨著這句,臉上那點酸氣早已無影無蹤,隻剩下震驚和佩服。
“好一個‘莫言生意絕,自有龍吟聲’!”趙元老先生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一拍大腿,“此詩一出,今日雅集,足可流傳後世!”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陸羽身上。而陸羽,卻隻是微笑著看向李旦。
李旦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著陸羽,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還要亮。他知道,這首詩是陸羽寫給他的,是寫給他這個“潛龍”的。
詩罷,眾人意猶未儘。趙元提議,對弈一局助興。
山羊胡秀才和那位落魄舉人當仁不讓,擺開了棋盤。兩人棋力相當,殺得難解難分,黑白二子在棋盤上犬牙交錯,最終,黑棋被白棋圍困,左衝右突,始終無法脫困,眼看就要被屠戮殆儘,成了一塊死棋。
“唉,黑棋大勢已去,神仙難救了。”趙元歎息道。
眾人都點頭稱是,認為此局已定。
李旦也凝神看著棋局,眉頭緊鎖,似乎在為黑棋惋惜。
陸羽走上前,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此局未定。”
“哦?”山羊胡秀才正為自己的勝利而得意,聞言有些不悅,“陸公子莫非有回天之術?”
陸羽笑了笑,伸出手指,指向棋盤上一個看似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愚蠢至極的位置。那個位置,是黑棋自己的空眼,若在此處落子,便是自填一氣,乃是圍棋中的大忌,是自尋死路。
“若黑棋走這一步,如何?”
“自填一氣?陸公子說笑了,此乃棋家大忌,三歲小兒都知曉的道理。”山羊胡秀才撫須而笑,滿臉不屑。
李旦的目光卻猛地一凝,死死地盯住了陸羽所指的那個點。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推演著各種可能。
陸羽不理會旁人的議論,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孫子兵法》有雲,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這一子落下,看似自絕生路,卻能盤活左側三顆死子,與右側大龍遙相呼應,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白棋看似勢大,實則外強中乾,陣型早已分散。黑棋此舉,便是以自身為餌,誘敵深入,而後一舉斷其歸路,反客為主,可一戰而定乾坤。”
隨著他的講解,他仿佛不是在說棋,而是在排兵布陣。那小小的棋盤,瞬間化作了金戈鐵馬的沙場。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順著他的思路重新審視棋局,越看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後怕。原來,那看似必死之局中,竟還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翻盤之機!
山羊胡秀才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
李旦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看著那枚被陸羽指著的棋位,又抬頭看了看陸羽。
陸羽正靜靜地回望著他,眼神平靜,卻仿佛蘊藏著整個星空。
這一刻,李旦徹底明白了。
從茶寮的“王莽論”,到潛龍居的“老槐詩”,再到眼前的“死地棋”,陸羽一直在告訴他同一件事。
絕境,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羞辱,不是枷鎖,而是磨刀石。
李旦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從棋盒中,拈起一枚冰涼的黑子。
他沒有再問任何問題。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視下,他將那枚黑子,重重地,落在了陸羽剛才所指的那個“自尋死路”的位置上。
“啪!”
棋子落盤,聲音清脆,決絕。
李旦抬起頭,迎著陸羽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先生,這第一子,旦,落下了。”
喜歡大唐:投資武則天我成了萬古一帝請大家收藏:()大唐:投資武則天我成了萬古一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