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門框上,指環內側那道小錘紋路的餘溫還沒散。
楚玄沒回頭,腳步也沒停。他穿過前院,繞過塌了半邊的鍛台,拐進後巷時順手從牆縫裡摳出一塊薄鐵片——昨夜埋下的記號還在,沒人動過。他指尖一搓,鐵片邊緣泛起微弱的赤光,隨即熄滅。安全。
這地方不能再待了。
他記得巴魯說“彆進熔爐”,可他也記得那血膜底下爬出來的斷錘圖案。不是召喚,是認親。那東西把他當成了繼承者,就像野貓尾巴劃在牆上的符文,像試煉石底座滲出的黑絲,全都指向同一個邏輯:有人在等一個能點燃舊火的人。
而他偏偏最擅長裝不知道。
回到房間,他沒開窗,也沒點燈。從床底拖出一隻鏽跡斑斑的鐵盒,打開後取出一本用龍皮縫製的小冊子。封麵沒有字,但摸上去有細微的凸起,像是被燒過的經文。他翻開第一頁,上麵浮現出一行新字:
【外部意誌介入概率上升,建議轉移主戰場。】
他盯著那句話看了三秒,合上冊子,冷笑一聲:“你倒是會挑時候提醒我。”
昨夜的事太巧。熔爐之眼的觸須、巴魯的烙印、還有他自己滴在鐵砧上的龍血——三者共振,像一場預演。再待下去,不是他查彆人,是彆人拿他當爐心燒。
他起身走到桌前,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封鎏金信封。仆人今早偷偷塞給他的,說是學院來的。他一直沒拆,就怕一打開,裡麵飄出點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現在看來,不開也不行了。
封口壓著蒼銀紋章,觸手微涼,像是活物的皮膚。他用匕首挑開,抽出信紙。字跡工整,語氣客氣得過分:
“聖輝魔法學院招生院謹啟:
經查,楚玄·夜辰先生於近期展現卓越鍛造天賦,且血脈波動存在未明潛力,特此破格邀請入學,享初級資源配給及獨立工坊使用權。望三日內答複。”
他看完,把信紙翻過來,在背麵寫了四個字:“最危險的地方。”
然後又補了一句:“也是最安全的轉移點。”
他知道這學院不乾淨。前九世裡,有三世進過類似的學府,兩次被陷害成竊取秘典的叛徒,一次直接在試煉場被人用“意外走火”的魔陣炸成殘廢。第十世他躲進山溝種田,結果錯過了龍隕之地的開啟,整整晚了兩百年才覺醒血脈。
但這一次不一樣。
他現在有《百世天書》,有龍血,有巴魯教的醉鐵錘法,還有那一身藏在灰袍下的銀鱗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危險會從哪兒來——不是來自明麵上的考核,而是來自那些藏在“邀請”背後的篩選機製。
他們想釣的,是能點燃古老火焰的人。
那他不如去釣他們。
他把信紙折好,放進火盆,點燃。
火焰跳了一下,燒到紋章邊緣時,忽然變得粘稠,像油脂在煎熬。他伸手一撥,灰燼裡留下一角殘片,材質非金非紙,還在微微顫動,仿佛有心跳。
他用鑷子夾起,放進一個小瓷瓶,塞進貼身口袋。
這東西不能毀,得留著。萬一哪天需要反向追蹤呢?
中午,他去了議事廳。
長老們已經等在那裡,臉色都不太好看。大長老坐在主位,手裡捏著一份抄錄的邀請函副本,是有人連夜謄寫的。
“你可知這學院,近十年收了多少廢脈子弟?”大長老開口,聲音壓得低,“一個都沒有。他們要的是天才,不是廢物。”
楚玄站在廳中,雙手插在袖子裡,語氣懶散:“所以我才覺得靠譜。正常人不會要我,他們敢要,說明另有所圖——而另有所圖的人,最好哄著。”
三長老冷哼:“你這是把自己當誘餌?”
“不,”楚玄搖頭,“我是把自己當探針。捅一捅,看它流什麼血。”
廳內一片沉默。
五長老皺眉:“若你三年不歸?”
“鍛造坊三成收益歸宗庫。”楚玄說,“若我死在外頭,所有技術圖紙、配方、工坊設備,全留給家族。”
眾人眼神一動。
這條件太優厚了。一個廢脈子弟,平日連進主宅都要通報,現在居然主動上繳三成利?那鍛造坊每月賺的錢,夠養活半個旁係。
大長老眯眼:“若你歸來呢?”
楚玄抬起臉,銀發下赤瞳微閃:“希望諸位還記得今天,是誰攔著我不讓我走的。”
沒人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