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表麵那道細如發絲的紋路,忽然裂開。
不是炸碎,也不是滴落,而是像冰麵被無形之手劃過,裂痕呈放射狀蔓延,瞬間釋放出三段短促的脈衝——三短,兩長,尾音帶一點拖拍,像是酒醉的老匠人敲鐵砧時手一滑,錘子多蹭了半下。
三百裡外,巴魯的機械臂猛地一震,齒輪卡住的滯澀感還沒消,一股熱流就順著義肢血管倒灌進心臟。他眼皮都沒抬,左手卻已經摸到了腰間的錘柄,指節輕輕叩了兩下,像是回應某種暗號。
同一瞬,菲婭掌心的符印燙得像烙鐵剛離火,她指尖一蜷,指甲掐進肉裡,不是疼,是熟。那頻率她聽過,上一章結尾那滴血裡藏著的,就是這三短兩長的節奏。她沒睜眼,十指卻已無聲搭上豎琴弦,指腹微微發顫,不是恐懼,是興奮——戰術數據順著血脈衝進腦子,0.52秒的語義延遲,脊椎護魔真空期,還有那句沒說出口的“待我睜眼”。
雷恩的刀還在鞘裡,但他後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不是殺意,是預判。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收網,而他是網上的一個結。他沒動,連呼吸都沒變,隻是刀柄上的紋路被掌心的汗浸濕了一圈。
北方信標台上,凱撒的喉間晶體突然一顫。
他抬手,指尖剛觸到那道裂痕,就聽見空氣裡傳來一聲極輕的“嗡”——不是聲音,是空間的共振。他眯起眼,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風沒變,魔力潮汐平穩,連遠處廢墟裡的塵埃都沒揚起半粒。
可他心裡,第一次出現了“不確定”。
就在這一瞬,巴魯動了。
他沒衝,沒喊,甚至沒站起來。隻是右腳猛地蹬地,整個人借力向後一仰,手中的錘子掄圓了砸向地麵——不是攻擊,是節奏。三短兩長,錘頭撞擊石板的震動頻率,與三百年前矮人聖匠在熔爐前敲打初代神兵時完全一致。
空間嗡鳴。
這不是魔法,是“醉鐵錘律”——矮人族失傳的鍛造共鳴術,能以特定節奏擾亂魔力場的穩定性。凱撒的施法依賴“語義閉環”,而語義依賴穩定的現實錨點。現在,錨點在震。
他嘴唇微張,一句“此局已定”剛要出口,喉間晶體卻卡了一下。
不是故障,是乾擾。菲婭的十指拂過琴弦,沒有發出聲音,卻釋放出一道反相音波,精準抵消了凱撒即將成型的語義場。她的絕對音感捕捉到了那0.52秒的施法窗口,提前半秒發動,像一把剪刀,哢嚓剪斷了“真理之喉”的啟動鏈條。
凱撒的瞳孔縮了一下。
他能改寫現實,但不能在現實不穩時改寫。語句未閉,能力就無法生效。他下意識後撤半步,右手抬起,準備重新構建施法姿勢——這是他的習慣,每次重啟都需要0.3秒的調整。
可就在這0.3秒裡,雷恩動了。
他沒出刀,隻是刀尖輕輕點地,釋放出壓抑已久的殺意。那股殺氣濃得像血霧,直撲凱撒麵門。可就在即將爆發的刹那,他收了。
不是收力,是“卡住”。殺意如箭在弦,卻遲遲不發,形成一種“欲攻未攻”的邏輯悖論。凱撒的大腦瞬間卡頓——對方到底打不打?如果打,該怎麼改寫?如果不打,又為何釋放殺意?
這一卡,就是0.2秒。
0.52秒的施法延遲,加上0.3秒的姿勢調整,再加0.2秒的思維停滯——三段破綻疊加,空檔長達1.02秒。
夠了。
楚玄的意識在這一刻猛然撞回肉身。
銀發嬰兒的雙眼驟然睜開,赤瞳如燃,瞳孔深處閃過百世記憶疊加的龍紋。他沒哭,沒動,甚至連呼吸都沒變。可就在睜眼的瞬間,指尖那滴懸著的龍血,轟然炸開。
不是噴射,不是飛濺,而是化作一道無形指勁,順著三方共鳴的脈衝通道,直刺凱撒喉間。
這一指,融合了第一世“斷情指”的心法——專破情執,專斷因果;疊加第十二世“裂魂勁”的力道——曾一指震碎黑市拍賣行的禁魔結界。指勁不靠肉身發力,而是借巴魯的錘震為引,菲婭的音波為媒,雷恩的殺意為刃,三股外力共振,凝於一點。
指勁穿空,無聲無息。
凱撒的嘴唇剛啟,一句“你終將敗退”尚未出口,喉間晶體便轟然碎裂。
不是裂開,是炸。黑霧如哀嚎般噴湧,像是被活生生撕開的傷口。他的身體猛地一僵,半神級的魔力場瞬間崩塌,腳下的信標台寸寸龜裂,石屑飛濺。
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