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懸在嬰兒指尖,紋路如活物般緩緩蠕動,像是某種未完成的符文在呼吸。
產房外,信標台的廢墟還在冒煙,石屑間殘留的黑霧像油滴在水麵上擴散,緩慢卻執著地試圖聚攏。巴魯蹲在裂痕邊緣,機械臂發出低沉的嗡鳴,掌心的火種被他用指節一磕,濺出幾點火星,落在錘麵上。那錘子早已不是普通鍛造工具,而是浸過三代聖匠之血的傳承之器,此刻隨著他手臂一震,錘頭輕輕貼上地麵,一道赤紅紋路自接觸點蔓延開來,如同血管搏動。
“老規矩,封門不封心。”他低聲嘟囔,獨眼裡閃過一絲疲憊,“你逃了,東西可不能帶走。”
話音未落,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入錘紋,火光驟然騰起,卻無聲無息,仿佛被什麼力量壓住了聲帶。火焰呈暗金色,沿著裂痕燒進地底,所過之處,黑霧如遇烈陽,扭曲、尖叫、蒸發——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聲音,而是空間本身在震顫。
菲婭站在三步之外,豎琴橫於膝上,十指未動,唯有指尖微顫。她閉著眼,耳朵卻像獵犬般微微轉動,捕捉著空氣中那些幾乎不可聞的波動。剛才那一擊耗儘了她的音律儲備,現在隻能靠本能感知殘餘的“語義殘留”——那是凱撒施法失敗後遺落的碎片,如同燒壞的電路板仍在漏電,誰碰誰瘋。
她忽然抬手,中指輕輕一勾,琴弦無聲震動,頻率低得連嬰兒都聽不見。但這波紋卻與產房方向傳來的心跳完全同步——楚玄還在醒著,意識未沉。她嘴角微動,沒笑,隻是肩膀鬆了一寸。
“他還撐得住。”她低語,“那就繼續。”
雷恩一直站在最遠的斷柱旁,刀插在身側,刃口朝下。他沒看戰場,也沒看同伴,目光死死鎖在北方虛空的一點。那裡,空間裂痕已經閉合大半,隻剩一道細如發絲的縫隙,像傷口結痂前的最後一道血線。他知道,這種級彆的逃逸會留下“觀察者印記”,一旦主動探測,立刻觸發反追蹤機製。黑冕議會的人,從來不怕你找他們——他們怕你不找。
所以他不動手,隻放殺意。
一縷,極淡,像霧,順著地麵爬向那道縫隙。不是攻擊,是引誘。就像釣魚,餌不能太香,也不能太冷,得剛好讓魚覺得“這頓不吃虧”。
果然,縫隙微微一顫。
有東西在回應。
菲婭立刻睜眼,瞳孔收縮成線。她聽到了——那不是風,是空間在“吞咽”。她抬手,琴弦輕撥,沒有聲音,但空氣突然凝滯,仿佛時間被掐住了脖子。這一招叫“靜默共振”,是精靈古庭失傳的秘術,能將局部時空凍結1.2秒。代價是右手三根手指瞬間發黑,像是被凍傷。
“快!”她咬牙。
巴魯猛地伸手,機械臂全功率運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整條手臂化作探針,直插入那道即將閉合的縫隙。他的動作快得不像七十歲老頭,倒像是年輕時在熔爐前搶奪神鐵的聖匠。指尖觸到一團黏稠的東西——不是實體,也不是能量,而是一塊正在消散的“記憶殘片”。
他一把攥住,抽手。
空間“啪”地合攏,像嘴巴閉上。
巴魯踉蹌後退兩步,手心攤開,那殘片隻有指甲蓋大,灰黑色,表麵浮著扭曲的紋路,像被火燒過的羊皮紙。它還在微微搏動,仿佛有生命。
“撿到寶了。”他喘著粗氣,“就是這玩意兒不太乾淨。”
菲婭走過來,看了一眼,眉頭立刻皺緊。“被‘真理之喉’汙染過,直接看會反噬。”
雷恩拔出刀,刀尖輕輕點地,釋放出一絲冷意,將三人圍在安全圈內。“那就彆看,聽。”
菲婭點頭,取下一根琴弦,纏上殘片,指尖輕撫,將殘片中的信息轉化為音律波動。這不是讀取,而是“翻譯”。她閉眼,十指微顫,一段斷斷續續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像是誰在夢囈。
巴魯聽著,臉色越來越沉。
殘片裡傳出三段意象:第一,一座塔,倒懸於雲層之上,塔尖朝下,刺入大地;第二,一株巨樹的剪影,枝葉枯萎,樹乾上有鎖鏈纏繞的痕跡;第三,一隻瞳孔,被無數鐵鏈束縛,卻仍在轉動,透出不甘。
“看不懂。”巴魯啐了一口,“但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菲婭沒說話,隻是將旋律調成最低頻,通過琴弦傳導,送向產房方向。那頻率與楚玄的心跳共振,像是一種隱秘的通訊。
產房內,嬰兒躺在繈褓中,銀發散在枕上,赤瞳微睜。他沒動,但指尖忽然輕輕一顫,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隨即,他抬起手,極慢地,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痕跡。
那不是字,也不是符,而是一道龍紋的雛形,一閃即逝。
外麵三人同時抬頭。
“他看見了。”巴魯低聲說。
“而且認得。”菲婭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