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的手指還沾著艾琳的血,灰袍撕下的布條纏在她右手,沒打結,隻是隨便一繞。他往前走了兩步,巷口的風忽然停了,像是被什麼壓住了。
“你真要現在下去?”艾琳問。
“等不了。”他說,“他們留了監聽咒,說明下麵的東西還沒收走。現在下去,至少還能搶個先手。”
她沒再勸,隻是把豎琴抱得更緊了些。琴身微震,像是在回應她的呼吸。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井口。鐵蓋被楚玄一腳踹開,鏽渣子簌簌往下掉。井壁濕滑,長年滲水讓石磚泛著暗綠,但中間那段有擦痕——新刮的,像是有人攀爬過。
艾琳沒碰牆,腳尖一點,借音波反推,輕飄飄落到底。楚玄跟在後麵,龍血在經脈裡滾得有點快,像是聞到了什麼。
井底不是死路。
一塊鬆動的地磚被掀開,露出向下的石階,窄得隻能側身走。空氣裡有股陳年鐵鏽混著腐草的味道,但底下還飄著一絲彆的——冷的,金屬的,像刀刃在月光下晾過。
“神器碎片。”楚玄低聲說。
“你確定能控住它?”艾琳靠在牆邊,聲音壓得很低,“剛才在巷子裡,你的脈搏跳得像要炸開。”
“死過一百次的人,怕這點反噬?”他笑了笑,眼睛卻沒笑,“再說了,我不試,誰試?”
她沒回,隻是抬起左手,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撥。一道極細的音波掃過石階,反彈回來時帶起一串微顫的回響。
“下麵有禁製。”她說,“不是魔法陣,是……封印的餘波。踩錯一步,可能會驚動沉睡的東西。”
楚玄點頭,從懷裡摸出那張殘頁。紙麵已經泛黃,但上麵的紋路在靠近石階時開始發燙。他用指甲刮了點銀血塗上去,圖上那道從胸口伸出的手,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認主了。”他說,“走吧。”
石階儘頭是個廢棄地窖,四壁斑駁,角落堆著幾具破木箱,早被潮氣泡爛了。正中央擺著一塊黑石台,上麵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碎片,顏色像是凝固的夜,邊緣不規則,卻透著一股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冷光。
楚玄走近,龍血猛地一衝,差點讓他膝蓋發軟。
“它在叫。”他咬牙,“不是聲音,是……直接往骨頭裡鑽。”
艾琳立刻撥弦,一道低頻音波貼地擴散,像水波一樣漫過他的腳踝,往上爬。楚玄喘了口氣,意識穩了點。
“這玩意兒不是普通神器。”他說,“它認主的方式是吞噬。融合失敗,我就成它的養料。”
“那就彆失敗。”艾琳盤坐在石台外圈,豎琴橫在膝上,“你負責撐住,我負責拉你回來。”
楚玄沒再廢話,割開手掌,銀血滴在碎片上。
一瞬間,地窖的空氣像是被抽空了。
碎片嗡鳴,黑光暴漲,一道無形的力場炸開,震得石壁簌簌掉灰。楚玄站在原地,銀發開始發灰,皮膚下浮現出細密裂紋,像是瓷器要碎。
“開始了。”他咬牙,“龍契引靈術——起!”
銀血順著紋路滲進碎片,天書自動翻頁,一段古老咒文浮現。他默念出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碎片劇烈震顫,終於裂開一道縫,一股遠古意誌衝出,直撲他的識海。
楚玄眼前一黑。
無數畫麵炸開——他看見自己第一世被退婚時跪在雪地裡,看見第三世在樂坊被主祭割喉,看見第七世被黑冕議會活剖血脈……那些死法,全回來了。
“想靠記憶壓我?”他冷笑,舌尖一咬,劇痛拉回意識,“我死過一百次,你算老幾?”
他強行穩住神識,在意識深處構築壁壘。百世記憶層層堆疊,像城牆一樣立起來。可那股意誌太強,城牆開始崩裂。
艾琳猛然撥弦。
《歸途引》的變調響起,音波化作光絲,纏住他的四肢,把他從虛空中拽回來。他睜開眼,嘴角全是血。
“再來。”他說。
艾琳沒停,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滑動,音波頻率不斷調整,順著生命契約送進他的經脈。她的右手布條又裂了,血順著指尖滴下來,落在石台上,暈開一圈暗紅。
“你撐不住的。”她聲音很輕,“這碎片在吞噬你的存在感。”
“那就讓它吞。”楚玄抹了把嘴,“我百世不死,每一世都活得憋屈。這一世,我不當廢脈了。”
他抬起手,掌心對準碎片。
“來啊。”他說,“看看誰才是容器。”
碎片猛然震顫,轟然碎裂。
一股狂暴能量衝出,直灌心臟。楚玄整個人被掀飛,撞在牆上,五臟六腑像被碾過。龍血在經脈裡沸騰,皮膚裂得更深,血從縫隙裡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