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的指尖還在冒火,一縷赤焰懸在半空,像根燒紅的針。他想掐滅它,手指卻抖得不像自己的。那股從骨頭裡滲出來的虛脫感還在,像是被人抽走了半條命,剩下來的另一半還泡在滾水裡。
他靠著牆,坐都坐不穩,隻能用肩膀撐著。胸口那道焦黑的紋路又燙了起來,不是刺痛,是悶燒,像有塊炭埋在皮下,時不時往上頂一下。他低頭看了眼,紋路比剛才淡了些,但顏色發暗,邊緣像是裂開的泥地。
“這玩意兒要是長到臉上,我是不是就得戴麵具出門了。”他自言自語,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話音剛落,門開了。
沒敲門,也沒腳步聲,門就那麼悄無聲息地滑開一條縫。艾琳站在門口,手裡抱著那把綠寶石鑲嵌的豎琴,發梢垂在肩上,像是剛從林子裡走出來。
她沒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楚玄就覺得後背一涼。
不是害怕,是被看穿了。就像他身上那道疤、那股亂竄的勁、那點強撐的硬氣,全被她一眼掃淨了。
“你彆動。”她說。
聲音不高,也不低,就是那種讓人沒法反駁的語氣。
楚玄張了張嘴,想說“我沒事”,結果剛吸一口氣,胸口那股熱流猛地一竄,喉嚨裡立刻湧上一股鐵鏽味。他咬牙壓下去,沒咳出來,但肩膀塌了半寸。
艾琳已經進來了。
她把豎琴放在桌上,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一聲極低的嗡鳴響起,像是從地底傳來的震動,楚玄的膝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你在用魔力壓傷。”她邊說邊調整琴弦,“越壓,反噬越快。”
“我知道。”楚玄喘了口氣,“但我不壓,它自己就得炸。”
“那就彆壓。”她指尖一挑,第二根弦響起,音調高了些,像風擦過石縫。楚玄體內的那股亂流突然頓了一下。
他愣了。
那不是治愈魔法,也不是驅散類的光係手段。這聲音,像是直接鑽進了他的經脈裡,把那些亂跑的魔力輕輕撥回了道上。
“你這琴……還能當大夫使?”他問。
“它不治人。”艾琳低頭調弦,“它調頻率。”
“調什麼?”
“心跳,呼吸,還有……你體內那團亂火的節奏。”
她說完,第三根弦響起。這次的聲音像是雨滴落在銅盆上,清亮,但帶著回響。楚玄忽然覺得胸口那塊炭被掀開了一角,悶熱散了些,呼吸也順了。
他沒再說話,也不敢動。他知道這種治療不能打斷,一斷,前麵的功夫就白費了。
艾琳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動,音符一個接一個落下,像是在織一張網。那網看不見,但楚玄能感覺到,它正一層層裹住他體內那些暴走的魔力,一點點往回收。
他的手指不再冒火了,指尖的赤焰縮回去,最後隻剩一點紅點,像快熄的炭頭。
艾琳的額角開始出汗。
不是熱的,是累的。她的呼吸變得淺而快,手指也有點發顫。但她沒停,反而加快了節奏。
第四根弦,第五根,第六根。
音波疊加,屋裡的空氣都開始震。楚玄的皮膚下泛起一層微光,像是月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的斑點。那道焦黑的紋路顏色又淡了一分,裂紋也在緩緩收攏。
“你撐不了太久。”楚玄忽然說。
“我知道。”她沒抬頭。
“這傷不是普通魔力能碰的,你這麼調,等於拿自己的魔力去墊底。”
“我不怕墊。”她手指一壓,第七根弦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像是晨鐘敲破霧氣。
楚玄猛地抽了口氣。
那一聲音波直接撞進了他的心脈,把最後一股亂流釘回了原位。他整個人像是被按進水裡又撈出來,渾身濕透,但腦子清醒了。
他低頭看胸口,焦痕已經縮成一條細線,顏色變成了暗紅,像是剛結痂的傷口。
“行了。”他說,“再弄下去,你比我先倒。”
艾琳沒停。
她手指一轉,琴音忽然變了。不再是那種冷硬的共振,而是軟了下來,像風吹過麥田,又像夜裡有人輕輕拍著床板。
楚玄的肩膀一下子鬆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一直繃著,直到那股力道被抽走,整個人差點癱下去。
“你……”他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發緊。
不是疼,是彆的東西堵著。
艾琳的琴音還在繼續,越來越輕,越來越緩。她的手指也慢了下來,像是在哄一個睡不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