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儘,林子深處的光線像是被水浸過,灰蒙蒙地貼著樹乾往下淌。
楚玄走在最前麵,左手按在披風內側的指環上,掌心那股熱勁兒沒消,反而像塊剛出爐的鐵胚,持續發燙。他沒吭聲,隻是腳步慢了半拍,等後頭三人跟上來時,才抬手壓了壓,示意停下。
羅拉立刻繃緊肩膀,錘柄在掌心轉了半圈,低聲道:“又來?”
“林子不對。”楚玄盯著前方一株歪脖子老橡樹,樹皮上浮著一層淡藍光暈,像是誰往木頭上抹了層薄釉,“剛才那隻鬆鼠,眼睛也是這個色。”
巴魯啐了一口,機械臂哢地鎖死關節,從腰間抽出一把短鑿:“活了這麼多年,沒見過樹會發光。除非它燒的是魔核。”
艾琳沒說話,隻將豎琴橫抱胸前,指尖輕輕搭上一根銀弦。她閉眼片刻,再睜眼時,瞳孔顏色淺了一分,聲音卻沉了下來:“結界漏了。不是破口,是滲流——像壺底裂了縫,水一點點往外滴。”
“所以這些玩意兒瘋了?”羅拉踢了腳地上一片落葉,葉子邊緣泛著微弱電弧,啪地炸了個小火花。
“它們感知到了異常魔力。”艾琳掃視四周,“原本該被屏障隔絕的東西,現在正從古庭外圍慢慢溢出來。”
楚玄冷笑一聲:“你們家的牆漏了,倒黴的是我們走在外麵。”
“可你剛才也感覺到了。”艾琳看向他,“那股熱,和裂縫的頻率對得上。”
沒人接話。空氣裡飄著細碎的光點,不像是塵埃,倒像是某種液體蒸發後的殘渣,在低空緩緩打旋。
楚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皮膚下的鱗紋微微凸起,顏色比平時深了些。他忽然想起昨夜那聲琴鳴——太巧了,正好在他掌心發燙前響起。但現在翻臉沒意義,路才走一半。
“繼續走。”他邁步往前,“但彆碰任何發光的東西,也彆讓它們碰你。”
一行人重新啟程,腳步比先前緊湊。林間小徑蜿蜒向下,兩側樹木越長越密,枝葉交錯成拱形,把天光壓得隻剩幾縷灰線。
沒過多久,異象升級。
一隻狐狸從灌木裡竄出,四肢僵直,步伐像被人牽著線操控,雙眼全藍,連瞳孔都消失了。它直衝楚玄而來,嘴裡發出類似金屬摩擦的嘶叫。
楚玄側身一閃,左手順勢一撈,抓住狐狸後頸。那畜生掙紮的力道大得離譜,爪子刮在他護腕上留下三道白痕。
“不是野獸。”他咬牙,“是容器。”
話音未落,狐狸身體猛地一抽,嘴一張,吐出一團黑霧。霧氣撞上楚玄胸口,被披風上的龍紋瞬間吸了進去,像炭火吞了張紙。
他悶哼一聲,喉頭泛起一股鐵腥味,但沒退後,反而一把將狐狸甩向地麵,右腳踩斷它的脊椎。
屍體落地時還在抽搐,藍光從眼耳鼻中滲出,慢慢彙成一條細線,鑽進泥土。
“它在傳信。”艾琳臉色變了,“有人在用這些東西當信使。”
“或者監視器。”楚玄抹了把嘴角,“你們精靈族的結界,到底關了多少不該關的東西?”
“我不知道。”艾琳搖頭,“但我能確定,那道裂縫……最近才出現。”
“多近?”巴魯插嘴。
“不超過十二個鐘頭。”
楚玄眯起眼。他們昨夜才決定啟程,今天清晨出發——也就是說,結界是在他們動身前後裂開的。
巧合?還是感應?
他不動聲色地摸了摸指環,裡麵封存的那縷龍息安靜如常。但他知道,《百世天書》已經在意識深處翻到了新的一頁,某段塵封的記憶正在鬆動。
沒時間細想。前方小徑突然被一道藤蔓牆堵死,粗如手臂的植物纏繞成網,表麵布滿紫斑,邊緣不斷分泌黏液,落在石頭上滋滋冒煙。
羅拉差點撞上去,被巴魯一把拽回。
“有毒。”巴魯用鑿子挑了點黏液觀察,“腐蝕性不強,但含魔量高,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催熟的。”
楚玄盯著那堵牆看了幾秒,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撥開一根主藤。
“彆!”羅拉喊。
他沒停,直接將左手貼了上去。
接觸瞬間,掌心熱感驟然加劇,仿佛整條手臂泡進了溫泉水。藤蔓劇烈震顫,紫斑褪色,黏液停止分泌,緊接著,整麵牆開始緩慢收縮,枝條一寸寸退回土裡,露出後麵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