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在身後合攏的震動還在掌心殘留,楚玄低頭看了眼手背,皮膚下那股遊走的異樣感已經消失,像是錯覺。他甩了甩手腕,把披風拉緊了些,腳步沒停,順著回廊往主殿方向走。
空氣裡有股淡淡的草木香,和精靈族慣用的淨化熏香不太一樣,偏冷,帶著點金屬味。他吸了口氣,沒多想。
回廊兩側的藤蔓燈依次亮起,映得地麵泛著青白光。幾個侍從迎麵走來,看見他,立刻低頭避到一旁,其中一人端著的托盤微微晃了晃,藥汁濺出半滴,在石磚上冒起一絲白煙。
楚玄腳步一頓,掃了他們一眼。
“怎麼,我臉上長花兒了?還是說現在見我都得行禮到地?”
那人喉嚨動了動,沒說話,隻把頭壓得更低。
楚玄沒再問,抬腳走了過去。但袖口下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數節拍。他知道不對勁。不是怕他,是躲他。躲得有點刻意。
他腦子裡過了一遍剛才壁畫裡的畫麵,又想起艾琳站在結界外的樣子。她不是那種會猶豫的人,更不會用吟唱去硬破封印——除非她也察覺到了什麼,但被攔住了。
“有意思。”他低聲說,“一邊讓我看真相,一邊又不讓人知道我看懂了。”
他沒回自己住的偏殿,拐了個彎,去了古庭西側的靜思台。那裡平時沒人去,視野開闊,能看見議事廳的側門。他靠欄站著,假裝看天,實則耳朵聽著風裡的動靜。
夜裡風大,樹葉沙沙響,但總夾著幾句斷斷續續的話。
“……試煉之地的魔獸暴動,就是他進去之後才開始的。”
“生命之樹的葉子昨天又黃了一片,祭司說是有外族血脈汙染了源流……”
“聽說他是被退婚的廢物,怎麼會有資格進核心禁地?”
楚玄眯了下眼,手指在欄杆上輕輕一彈。
這些話不該出現在這裡。精靈族平民很少靠近西區,更不會聚在這兒嚼舌根。而且語氣太整齊,像排練過。
他轉身離開,腳步放輕,繞到一處通風井邊,借著月光往下看。底下是條暗道,通向幾間密室。其中一間亮著幽藍的火光,三個人影圍坐在盆邊,影子投在牆上,拉得老長。
他沒下去,也沒湊近聽。這種時候,越想知道,越不能露形。他隻是記住了那個位置,然後慢悠悠地走回主殿區,順手從路邊摘了片葉子,捏在手裡。
回到房間,他把葉子放在桌上,指尖一點,一縷血絲滲出,滴在葉脈上。血珠滾了幾圈,忽然發黑,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了進去。
“果然。”他擦掉血跡,“有人在散播帶魔力的言論,連植物都能感染。”
他坐下來,閉眼,意識沉入《百世天書》。一頁頁信息翻過,最後停在“精靈古庭”這一欄。他把今晚的異常一條條記進去:侍從反應、言語內容、地下火光的位置、葉片變色的時間。
做完這些,他睜開眼,盯著屋頂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聲。
“想拿我當鑰匙,還得看看我願不願意開門。”
夜深後,那間密室裡,火盆燒得正旺。
三個長老圍坐,身上的長袍都帶著暗紋,領口繡著斷裂的鎖鏈圖案。
“試煉之地的封印已經鬆動三分。”左邊那人開口,聲音沙啞,“昨夜水晶球震了七次,和預言裡‘血脈共鳴’的次數一致。”
“他進去了。”中間的老者點頭,“而且看了壁畫。這意味著,他已經開始接觸真相。”
“那就彆再等了。”右邊那人冷笑,“既然他注定要碰封印,不如我們推一把。讓他走得再深些,直到徹底激活原罪殘鏈。”
“可艾琳那邊……”左邊的人皺眉,“她今天試圖破解結界,明顯已經懷疑我們在封鎖消息。”
“她隻是個孩子。”中間老者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玉符,裂痕遍布,“被情感牽著走,看不清大局。隻要我們把楚玄定為災星,讓她親眼看著生命之樹因他而枯,她就會親手把他趕出去。”
“謠言已經放出去了。”右邊那人輕笑,“城南的市集裡,人人都在傳‘外來者引動魔獸暴走’。再過幾天,連最忠誠的守衛都會對他拔劍。”
“好。”中間老者將玉符按進火盆,火焰猛地竄高,顏色由藍轉黑,“等他下次靠近核心區域,我們就製造一場‘意外’。讓他激發全部血脈之力,順勢引爆封印殘餘。”
三人同時閉眼,低聲念起一段古老的咒文。
火光中,那枚玉符化作灰燼,飄向通風井口,順著氣流,緩緩擴散至整個古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