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尾把最後一張拓片塞進竹筒時,楚玄正靠在牆邊磨一把短刀。刀身是用報廢的傀儡關節拆下來的合金,刃口歪歪扭扭,但他磨得很認真,一下一下,像是在數心跳。
“都藏好了?”他頭也沒抬。
“嗯,在第三根排水管夾層,加了酸液封口,碰一下就會腐蝕。”
楚玄點點頭,收起刀,從懷裡摸出那塊刻著“……羅·怒錘”的銘牌,放在掌心看了幾秒,然後遞過去:“找個機會,把它放進巴魯常坐的那個爐膛底下。彆讓人看見。”
灰尾接過,沒問為什麼。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問。
門外傳來腳步聲,輕而急促,像貓踩在鐵皮上。綠萼掀簾進來,手裡拎著個陶罐,臉上沒什麼表情。
“藥熬好了。”她把罐子放在地上,“按你說的比例,加了月影草、鐵苔粉,還有……你給的那點銀發碎屑。”
楚玄彎腰打開罐蓋,一股淡淡的腥味飄出來。液體呈灰白色,表麵浮著細小的氣泡,每三秒破一個,節奏穩定。
“狂犀準備好了嗎?”
“在停屍房等著。”綠萼說,“我已經讓守夜人換了班,接下來兩個時辰沒人去那邊。”
楚玄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吧。”
他們穿過兩道暗門,來到地下停屍區。這裡原本是廢棄的儲冰室,現在用來堆放死掉的奴隸。狂犀躺在最角落的石板上,胸口蓋著一塊臟布,四肢攤開,眼睛閉著,像真的死了。
“體溫降得怎麼樣?”
“接近地表水溫,脈搏檢測不到。”綠萼蹲下,翻開他眼皮看了看,“瞳孔擴散完成,腦波也壓到了最低。”
楚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一絲都沒有。他又檢查了頸動脈,手指按下去的時候,能感覺到皮膚下的血管已經停止跳動。
“行,就這狀態。”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枚銅釘,輕輕紮進狂犀後頸的穴位,然後低聲念了一句咒語。一道微弱的金光順著釘子滲進去,在皮膚下遊走一圈,最後停在心臟位置。
“這是我留的一絲龍息,能維持他生機不斷。十二個時辰內必須喚醒,超過時間,組織會開始壞死。”
綠萼記下了時間。
楚玄站直身子,看向牆角的通風口:“紅蠍今晚會來巡查?”
“按照慣例,他會繞到這邊看一眼屍體處理記錄。”
“那就讓他‘發現’狂犀。”
綠萼點頭:“我已經在登記簿上寫了‘突發性血脈崩解’,還畫了個叉。”
楚玄笑了下:“很好,越像例行公事越好。”
他轉身往外走,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磚縫上。灰尾和綠萼跟在後麵,三人回到地麵工坊時,天剛蒙亮。
紅蠍是在中午來的。
他穿著灰袍,背著藥箱,臉藏在兜帽裡,走路時肩膀一高一低,像隻跛腳的烏鴉。他在工坊外站了一會兒,才推門進來。
“聽說有人死了?”他聲音乾澀。
楚玄正在敲打一塊變形的齒輪,頭也不抬:“狂犀,舊傷複發,半夜沒挺住。”
紅蠍走到角落的記錄台前翻了翻本子,目光在“血脈崩解”四個字上停留了幾秒,又抬頭看了眼楚玄。
“你治過他。”
“試過。”楚玄放下錘子,“但這種傷,不是普通藥能救的。”
紅蠍沉默了一下:“你有沒有提取殘留能量?這種體質很罕見,說不定能研究出新藥。”
楚玄冷笑:“你以為我沒想過?可那人死得太乾淨,連經絡都枯了。”
他說完,故意歎了口氣,像是在惋惜什麼。
紅蠍的眼神變了。他合上本子,低聲說:“要是有類似的情況……記得留樣本。”
“當然。”楚玄看著他,“不過下次,我可能就不隻是救人這麼簡單了。”
紅蠍皺眉:“什麼意思?”
楚玄湊近一步,壓低聲音:“昨天夜裡,我在下水道深處挖到一塊金屬殘片,上麵有龍紋。觸碰的時候,它發熱了,還傳出聲音——像是某種啟動指令。”
紅蠍呼吸一滯。
“我沒敢多碰,但憑感覺,那東西活著。而且……它認得我的血。”
紅蠍的手指微微發抖:“你打算怎麼辦?”
“等。”楚玄靠回牆邊,“等它再給我信號。到時候,也許能找到開啟它的方法。”
紅蠍沒再說什麼,匆匆離開了。
等他走遠,綠萼從後屋走出來:“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