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大祭,國之重典。
經曆魔劫,此次大祭更被賦予了滌蕩晦氣、凝聚國運的特殊意義。太廟內外,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氣氛莊嚴肅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昭帝身著十二章紋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神色肅穆,於主殿之前,率領文武百官,焚香禱告,誦讀祭文。聲音在空曠的廟宇間回蕩,帶著一種刻意營造出的、劫後餘生的虔誠與對未來的祈願。
時雲起作為新任司天監監正,身著繁複的星官祭服,位列群臣前端。他麵色依舊帶著些許蒼白,但眼神沉靜,身姿挺拔,在眾多或蒼老或臃腫的官員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祭典按部就班地進行,直至最後,昭帝焚化祭天青詞,轉身麵向百官,目光掃過,最終定格在時雲起身上。
“時愛卿。”昭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期待,“前番魔劫,賴卿洞察先機,更有陳驍等忠烈捐軀,方得暫解。然,皇陵被汙,大陣受損,朕心實難安。卿既掌司天,通曉陰陽,可知有何良策,可固我大昭國本,永絕此類魔患?”
來了。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於時雲起。宰相李綱微微頷首,幾位重臣眼神閃爍,更多的人則是屏息凝神。
時雲起出列,躬身一禮,聲音清晰而平穩,回蕩在寂靜的太廟前:
“陛下垂詢,臣,不敢不言。”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迎向昭帝。
“域外天魔,無形無質,擅蠱惑人心,侵蝕靈機。前番皇陵之變,乃其以龍脈死寂為溫床,凝聚化身所致。然,據臣考證古籍並觀測天象,此魔本體並未湮滅,隻是受創潛伏。且,天魔之屬,恐非僅此一例。”
此言一出,下方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騷動。非止一例?!
昭帝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時雲起繼續道:“護國大陣,依托龍脈,本是守護國祚之根基。然經此一劫,龍脈受損,大陣修複艱難,且其防護,終究被動。若天魔改換手段,或另有更強存在降臨,大陣恐難堪重負。”
“依卿之見,該當如何?”昭帝追問,語氣急切。
時雲起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他醞釀已久的計劃:
“臣,鬥膽建言——請陛下下旨,舉國之力,建造‘巡天鏡’!”
“巡天鏡?”眾人皆露疑惑。
“此鏡非是凡間銅鏡。”時雲起解釋道,“乃是以星辰精金為骨,萬年寒玉為基,銘刻周天星鬥大陣,更需引動王朝氣運為其‘靈’。一旦功成,高懸於司天監觀星台頂,其光可照徹大昭疆域,非但能監察地脈流轉、靈機變化,更能……窺破虛妄,直照本源!”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尋常妖魔邪祟,在此鏡光之下無所遁形!即便是域外天魔,其無形之體,其蠱惑之能,在此鏡監察之下,亦將如雪遇沸湯,難以藏身!此鏡,便是懸於天魔頭頂的利劍,更是我大昭洞察禍福、防患於未然的……天眼!”
建造巡天鏡!
以王朝氣運為靈!
監察疆域,窺破虛妄!
這構想太過宏大,也太過駭人聽聞!耗費的人力物力將是天文數字,而引動王朝氣運,更是關乎國本,稍有不慎,便是動搖根基的大禍!
太廟前一片嘩然!
“荒謬!星辰精金、萬年寒玉?此等神物,何處去尋?”
“引動王朝氣運?此乃國之根本,豈能輕動?”
“時監正,你此言是否太過危言聳聽?魔患已平,當以休養生息為重,豈可再興如此勞民傷財之舉?”
質疑之聲四起。就連李綱也皺緊了眉頭,顯然覺得此舉太過冒險。
昭帝臉上也露出了猶豫和掙紮之色。他既恐懼天魔卷土重來,又擔心這“巡天鏡”之議會帶來更大的動蕩。
就在這時,時雲起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陛下,諸公!非是臣危言聳聽,實乃形勢所迫!天魔潛伏,其患未除。若待其恢複元氣,或另有強魔降臨,屆時,我大昭無‘巡天鏡’洞察先機,無主動監察之能,難道要再次坐等魔災爆發,再用萬千將士的性命去填嗎?!”
“陳驍將軍與三百忠魂血未乾!皇陵之殤猶在眼前!被動防禦,唯有死路一條!唯有掌握‘洞察’之權,方能將命運,握於自己手中!”
他目光灼灼,掃過那些提出質疑的官員,最終定格在昭帝臉上:
“建造‘巡天鏡’,固然艱難,耗費甚巨。但,此為斬斷魔爪、守護國祚之必需!是為大昭萬世開太平之基石!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