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深處那聲突如其來的“關切”詢問,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時雲起所有的氣血與思維。
他緩緩退出內視,五臟六腑仿佛還殘留著被無形目光洞穿的寒意。密室依舊寂靜,門外並無腳步聲,但那種被徹底監視、無所遁形的感覺,比麵對王莽的魔爪時更令人窒息。
他知道,自己觸碰到了那層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軒轅道甚至懶得警告,隻是用這種近乎戲謔的方式,宣告著他的絕對掌控。
時雲起扶著冰冷的牆壁,慢慢站起身。他抹去嘴角的血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他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幽深的自己。
良久,他扯動嘴角,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極其輕微、扭曲的,仿佛在模仿某個人的笑容。
那笑容裡,有絕望,有自嘲,更有一絲破罐破摔的、瘋狂的意味。
他整理了一下微皺的官袍,推開密室的門,走了出去。
陽光有些刺眼。周衍正候在外麵,見他出來,連忙上前:“監正,您……”
“我沒事。”時雲起打斷他,聲音平靜無波,“軒轅先生可在?”
周衍愣了一下,忙道:“軒轅公子方才似乎感應到您氣息有異,過來詢問過,見您在靜修,便又離開了,說是去查閱一些關於淨化魔源的古籍。”
“嗯。”時雲起點了點頭,目光投向軒轅道通常所在靜室的方向,那眼神深處,最後一絲猶豫與掙紮也徹底湮滅,隻剩下冰冷的決斷。“去請軒轅先生過來一敘,就說……關於‘星輝煉魔’之事,我已有所決斷。”
周衍雖覺詫異,但不敢多問,躬身應下,匆匆離去。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軒轅道便翩然而至。他依舊是一身青衫,氣質溫潤,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仿佛永遠不變的溫和笑容。
“雲起兄,可是想通了?”他步入靜室,很自然地在一旁的客座坐下,仿佛之前那識海中的無聲交鋒從未發生。
時雲起坐在主位,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動作緩慢而穩定。他抬起眼,看向軒轅道,眼神不再躲閃,也不再試圖掩飾那份看穿一切的冰冷,但語氣,卻帶著一種刻意模仿出來的、帶著一絲疲憊與依賴的“誠懇”。
“軒轅兄,”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仔細思量過了。王莽此獠,確是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京城一日難安。‘星輝煉魔’之法,雖是險招,但或許是當前唯一的解決之道。”
他微微停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更像是在觀察軒轅道的反應。“隻是……我傷勢未愈,恐難以長時間支撐‘巡天鏡’全力運轉。若中途力竭,不僅前功儘棄,恐反受其害。不知軒轅兄……可有萬全之策?”
他將自己的“弱點”和“擔憂”赤裸裸地攤開,扮演著一個既想解決問題,又能力不足、需要依靠“摯友”的角色。
軒轅道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底深處那抹幽光幾不可察地閃動了一下。他微微一笑,語氣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雲起兄不必憂心。‘蘊神歸元’之法你已入門,恢複速度遠非常人可比。屆時,你隻需坐鎮鏡台,穩定核心鏡光即可,無需耗費太多心神。煉化魔源的主力,自由我來承擔。至於萬全之策……”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時雲起:“道,自有分寸。絕不會讓雲起兄涉險。”
自有分寸?
絕不會涉險?
時雲起心中冷笑。是啊,你當然有分寸,你的分寸就是將所有人都算計進去,包括我這枚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的棋子。
但他臉上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帶著感激的神情:“有軒轅兄此言,我便放心了。那……我們何時開始?”
“三日後,子時。”軒轅道給出了確切的時間,“星力最盛,正是煉魔最佳時機。這三日,雲起兄還需勤加修習‘蘊神歸元’,務必將狀態調整至最佳。”
“好。”時雲起點頭應下,沒有再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