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使館最深處的“觀星廳”,穹頂由整塊魔法水晶構成,此刻模擬著夜空的星圖,柔和的光線灑落,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一張古樸的長桌旁,坐著決定王都乃至卡蘭多王國命運的三個人。
主位空置,象征著精靈族的中立。左側,攝政王勞倫斯公爵一身戎裝未卸,血跡和煙塵猶在,他腰佩長劍,坐姿筆挺如鬆,臉上如同覆蓋著寒霜,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壓迫。右側,大祭司索拉斯依舊是一身素白祭司袍,手持聖徽權杖,他眼簾微垂,麵容平靜,仿佛外界的廝殺與他無關,但偶爾抬眼時,那深邃的眸光卻仿佛能洞穿人心。
林楓坐在長桌的另一端,與兩位大佬相對。他沒有鎧甲,沒有權杖,隻有一身簡單的旅行裝,但他腰背挺直,目光平靜地與勞政王對視,沒有絲毫退縮。艾斯特爾精靈使者靜立在一旁,作為見證與調和者。曉曉則由老弗蘭陪著,在隔壁房間休息,由精靈侍女照料,但林楓要求,在關鍵時刻,可能需要曉曉在場。
“索拉斯,勞倫斯,”艾斯特爾作為東道主,率先開口,聲音清越而平和,“值此王都危難之際,精靈族願提供此地,供二位摒棄前嫌,共商退敵之策。叛亂之火已燃,每拖延一刻,人族的力量便損耗一分,這正是幕後黑手願見到的。”
勞倫斯冷哼一聲,率先發難,矛頭直指林楓:“艾斯特爾使者,本王時間寶貴,沒空聽些無稽之談!索拉斯,你聯合這個來路不明、行為可疑的小小子爵,到底想玩什麼把戲?難道王宮秘庫的異動,與你們無關?”他根本不給林楓開口的機會,試圖將話題引向相互猜忌。
林楓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上來就想掌控節奏,分化打壓。”但他早有準備。
大祭司索拉斯緩緩抬頭,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勞倫斯公爵,稍安勿躁。若林楓子爵真與秘庫異動有關,他又何必冒險警示,如今又置身於此?當務之急,是查明真相,平息叛亂。林楓子爵,你既力主此次會麵,想必有所憑據,請直言吧。”
林楓抓住機會,不再猶豫,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勞倫斯和索拉斯,聲音沉穩有力:“攝政王閣下,大祭司閣下,叛亂並非偶然,秘庫異動亦是陰謀的一部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目的便是讓人族內耗,自毀長城!”他直接拋出了核心觀點。
“信口雌黃!”勞倫斯一拍桌子,“證據呢?!”
“證據有三。”林楓不卑不亢,“第一,關於幕後黑手。皇家學院歐文講師,此人表麵是學者,實則包藏禍心。他持有前朝禁忌學者阿爾方斯的手稿,熟知王室秘辛,並故意引導我關注秘庫,其塔樓設伏,所用殺手訓練有素,絕非普通勢力。昨夜叛亂一起,他便稱病隱匿,其時機拿捏之準,豈是巧合?”他頓了頓,看向艾斯特爾。
艾斯特爾會意,補充道:“精靈族的情報網也顯示,近期一些不利於王國穩定的流言,其源頭多與學院區的某些隱秘渠道有關,而歐文正是其中關鍵節點。”
勞倫斯眉頭微皺,但依舊強硬:“單憑這些推測,就想定一位資深學者的罪?”
“第二,”林楓繼續道,語氣加重,“關於叛亂本身。叛軍攻勢凶猛,配合默契,顯然蓄謀已久。但諸位可曾想過,他們為何選擇在月圓之夜發動?又為何在秘庫異動之後立刻起事?因為這正是幕後黑手設定的‘信號’!他們需要混亂,需要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內部廝殺!”他目光銳利地看向勞倫斯,“攝政王閣下,您不覺得,叛軍對城防的薄弱環節了如指掌,進攻節奏恰到好處,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指引嗎?”
這話點中了勞倫斯的疑慮。叛軍的效率確實高得異常,他也懷疑有內奸,但之前更傾向於懷疑是索拉斯的人搗鬼。
索拉斯此時緩緩開口:“林楓子爵所言,與‘淨黯會’調查的一些線索暗合。確有跡象表明,有一股潛伏極深的力量,在暗中煽風點火,挑動各方矛盾。”
林楓見時機成熟,拋出了最重要的“籌碼”。“第三,也是最能證明幕後黑手目標並非簡單內亂的證據——我的女兒,林曉曉。”
他示意了一下,艾斯特爾立刻去隔壁房間將曉曉帶了進來。曉曉有些怯生生地走到林楓身邊,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勞倫斯不耐煩道:“一個小丫頭,能證明什麼?”
林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柔聲對曉曉說:“曉曉,彆怕,告訴父親和兩位爺爺,你剛才……感覺到地底下怎麼了?”
曉曉仰起小臉,看著父親鼓勵的眼神,又看了看兩位氣勢威嚴的老人,小聲地、斷斷續續地說:“地底下……有……有很黑很壞的東西……在動……它……它在吃……吃那些亮亮的光點……好多人在哭……好疼……”
孩子稚嫩而充滿恐懼的話語,配上她蒼白的小臉和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與年齡不符的悲傷,具有一種奇特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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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適時解釋,語氣沉重:“曉曉身負一種古老的血脈,對大地能量和生命波動異常敏感。她感知到的‘很黑很壞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引發秘庫異動、甚至與魔族相關的汙穢力量!而‘亮亮的光點’被吞噬,象征著我方戰士生命的消逝!她的感知,與戰場的慘烈實時對應!這絕非巧合,而是證明有一股超越普通叛亂的邪惡力量,正在利用這場內戰,汲取養分,削弱人族!”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勞倫斯和索拉斯:“兩位閣下!若隻是權力爭鬥,何須引動如此邪惡之力?若隻是諸侯叛亂,又何須算計一個年幼的孩子?這一切都指向同一個答案——我們真正的敵人,是隱藏在幕後的魔族及其爪牙!他們的目標,是徹底摧毀人族的抵抗力量!”
“啪嗒。”索拉斯手中的聖徽權杖輕輕頓地,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凝重的神色。曉曉的直觀感受,結合林楓的推理,讓他無法再忽視這種可能性。
勞倫斯雖然依舊板著臉,但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閃爍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震動。他並非蠢人,隻是過於固執和猜忌。林楓的邏輯鏈條清晰,尤其是曉曉那無法作偽的恐懼和悲傷,擊中了他內心深處守護人族的底線。
大廳內陷入短暫的沉默。星圖在穹頂緩緩流轉,仿佛在見證著曆史性的時刻。
就在這時,觀星廳的門被輕輕推開,影如同幽靈般閃入,她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和夜風的寒意。她徑直走到林楓身邊,低聲快速道:“查到了。歐文在叛亂開始時,通過學院的地下秘道離開了王都,去向不明。但他離開前,其住所殘留的魔法痕跡顯示,曾與多個邊陲地區有過高頻次、加密的通訊聯係。這是部分破譯的通訊節點位置。”她將一張小紙條遞給林楓。
“及時雨!”林楓心中一定,影帶來的證據,完美佐證了歐文是聯絡叛亂諸侯的關鍵節點!
他立刻將紙條呈上:“攝政王閣下,大祭司閣下,這是最新證據!歐文在叛亂前與叛亂諸侯地區頻繁聯絡!他就是那個隱藏在王都、挑動內亂的奸細!”
勞倫斯一把抓過紙條,看著上麵標注的位置,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些位置,與他掌握的叛軍來源地高度吻合!鐵證如山!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刀,第一次真正正視林楓:“小子……你之前說的,關於聯手對敵……”
林楓毫不退縮地迎上他的目光,斬釘截鐵地說:“不是聯手對敵,是必須聯手!而且必須立刻行動!叛軍需要鎮壓,但更重要的是揪出並鏟除幕後的魔族黑手,否則今日平息叛亂,明日又生事端!當務之急,是整合力量,成立一個臨時的聯合指揮機構,統一應對內外威脅!精靈族可以作為見證和盟友參與其中!”
索拉斯也站起身,肅然道:“林楓子爵所言極是。內耗隻能自取滅亡。勞倫斯公爵,為了卡蘭多,為了人族,我們必須放下成見。”
勞倫斯死死盯著林楓,又看了看索拉斯和艾斯特爾,再瞥了一眼依偎在林楓身邊、眼神純淨卻帶著悲憫的曉曉,終於,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巨大的決心,沉聲道:“好!本王……同意暫時聯合!成立戰時聯合指揮所,本王負責軍事平叛,索拉斯,你負責內部肅奸和情報支持!精靈族……可作為顧問參與。但是!”他話鋒一轉,指向林楓,“小子,你和你的女兒,必須處於我們的監控之下!尤其是她……”他目光複雜地看了曉曉一眼。
林楓知道,這是必然的條件,也是聯合的代價。“可以。但我們要求基本的人身安全和尊嚴,並且,在追查魔族線索時,我們需要一定的自主權。”
索拉斯點頭:“理應如此。”
艾斯特爾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代表精靈族,支持此項聯合決議。願月光指引我們,共渡難關。”
一場艱難的秘密會麵,終於以三方實質是四方,包括林楓代表的潛在力量)達成初步聯合而告終。儘管猜忌並未完全消除,勞倫斯的條件也頗為苛刻,但畢竟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就在聯合協議初步達成,氣氛稍有緩和之際,使館外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和更加激烈的喊殺聲!一名精靈哨兵匆忙進來稟報:“諸位大人!叛軍一支精銳部隊,在幾名疑似魔化者的帶領下,正在猛攻使館結界!他們目標明確,攻勢異常凶猛!”
“魔化者!他們果然坐不住了!”林楓心中一凜,“是衝著曉曉來的?還是想將我們一網打儘?”
勞倫斯霍然起身,臉上殺氣騰騰:“來得正好!就拿他們試試這聯合指揮的第一刀!索拉斯,穩定內部,清除附近可能的眼線!艾斯特爾使者,維持結界!小子,”他看向林楓,“你跟本王來,讓你看看,什麼才是人族真正的力量!”
危機接踵而至,但這一次,不再是各自為戰。初步聯合的各方,即將迎來第一次真正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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