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看熱鬨的路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哄笑聲。有人捂著嘴，有人直接笑彎了腰。
“噗……熊大……”
“哎喲我去，這小姑娘……絕了！”
“彆說，還真……挺顯眼……”
那位妝容精致的女士，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絕倫。先是錯愕，然後是難以置信，接著是憤怒的漲紅，最後……她的目光對上林小滿那雙清澈見底、寫滿了“快誇我聰明吧”的期待光芒的大眼睛，以及那張因為啃紅薯還帶著點嬰兒肥、此刻顯得無比“單純無害”的小臉。
憤怒的火焰在女士眼中劇烈燃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發出更高分貝的咆哮。但看著林小滿那張純真至少表麵看起來純真）的臉，再看看周圍路人憋笑的表情和那隻貼在昂貴裙子上、無比紮眼的蠢萌熊大……
那口氣，卡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她的肩膀劇烈地起伏了幾下，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她死死地瞪著林小滿，又狠狠剜了一眼旁邊已經石化、仿佛靈魂出竅的林小偉。
最終，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算……算我倒黴！碰到你們這對神經病兄妹！晦氣！”她一把抓起自己放在旁邊的精致手包，連裙子上那個礙眼的熊大都顧不上撕掉，踩著細高跟，帶著一身熊熊燃燒的低氣壓和那隻異常醒目的卡通熊，噔噔噔地快步離去，背影僵硬得如同上了發條的玩偶，隻想儘快逃離這個讓她顏麵掃地的修羅場。
危機……以如此荒誕的方式，解除了？
林小偉站在原地，感覺像坐了一趟失控的過山車，心臟還在狂跳不止，後背全是冷汗。他看著妹妹那張人畜無害、甚至還帶著點“我是不是很棒快表揚我”的小得意表情的臉，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被戲弄的羞惱感交織著湧上來。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林小滿的耳朵——動作看似凶狠，實則力道控製得極輕。
“林！小！滿！”林小偉的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咬牙切齒，“你！逃課！買紅薯！還敢往人家幾萬塊的裙子上貼熊大？！你是想氣死我然後繼承我的花唄嗎？！還有，你那套‘專業分析’跟誰學的？嗯？張姨的羊毛大衣？我信你個鬼！”
“哎喲！疼疼疼！哥！輕點！耳朵要掉啦！”林小滿立刻戲精附體，誇張地踮著腳，小臉皺成一團，眼淚汪汪硬擠的），“我這不是……這不是幫你解圍嘛！你看！多有效！那個凶阿姨都跑啦！而且熊大多可愛啊，她賺了好不好！”她努力為自己邀功，“至於分析……電視購物頻道天天教去汙漬啊！活學活用嘛！”
“我謝謝你啊！”林小偉簡直要被她氣笑了，鬆開她的耳朵，忍不住在她腦門上彈了個清脆的腦瓜崩，“解圍？我看你是嫌場麵不夠亂！趕緊給我滾回學校去！再敢逃課，小心你的貼紙收藏！”
林小滿捂著腦門，撅著嘴，小聲嘟囔：“嘁，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小偉哥是大笨蛋……”但看著哥哥依舊有些蒼白的臉和額角的汗，她眼珠一轉，變戲法似的又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用乾淨紙巾包好的、還溫熱的烤紅薯，不由分說地塞到林小偉手裡。
“喏！給你的！算你走運，我買了倆！”她揚起小下巴，努力做出施舍的表情，“快吃吧！壓壓驚！看你嚇得臉都白了！膽小鬼！”
那烤紅薯的暖意透過紙巾傳到手心，帶著一絲樸實的甜香。林小偉低頭看著手裡這個形狀飽滿、烤得恰到好處的紅薯，再看看妹妹明明關心卻偏要裝作嫌棄的小模樣，心頭那股憋悶的氣和殘留的驚悸，像是被這暖烘烘的溫度一點點熨平了。
這死丫頭……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微微向上彎起。真是他的克星，也是他的……小太陽？雖然這小太陽偶爾發射的光線能把人烤糊。
“算你還有點良心。”林小偉剝開紅薯皮，咬了一大口。熱乎、軟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瞬間驅散了剛才的狼狽和心有餘悸。嗯，真甜。
“那是！”林小滿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隨即又想起什麼，正色道，“哥，晚上早點回來！我……我保證不惹禍！真的！張姨說她今天蒸了肉包子，答應給我們留幾個呢！”她伸出小拇指。
林小偉看著她那根白嫩嫩、帶著點紅薯糖漬的小拇指，心頭一軟，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用力地勾了上去。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林小滿用力晃了晃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指，笑得眉眼彎彎，像隻偷吃到蜂蜜的小熊。
“趕緊滾回學校！”林小偉鬆開手，作勢要敲她腦袋。
林小滿立刻像隻受驚的兔子，咯咯笑著，靈活地轉身就跑，藍白校服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一中的路口。她跑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用力朝林小偉揮手，用口型喊道：“哥——！加油送外賣！晚上見！”
林小偉站在原地，看著妹妹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手裡啃了一半的烤紅薯，再看看周圍已經恢複如常、車水馬龍的街道，仿佛剛才那場雞飛狗跳的鬨劇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他無奈地搖頭，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壓不下去。生活是苦的，像清晨沒來得及化開的咖啡渣。但手裡這口紅薯，甜得直齁嗓子眼。
他三兩口把剩下的紅薯塞進嘴裡，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戴上那頂明黃色的外賣頭盔。手機再次響起，新的訂單來了。他跨上電動車，擰動油門。
電動車彙入車流，朝著下一個目的地駛去。陽光正好，落在他頭盔上，也落在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他知道，晚上回去，等待他的可能又是一地雞毛，但此刻，風裡似乎都帶著點烤紅薯的甜香。
嗯，苦是常態，甜是點綴，齁甜是意外驚喜或者說驚嚇？），這就是他和林小滿的“哥倆好”。日子嘛，總得這樣，連滾帶爬，又哭又笑地往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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