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大學的午後,陽光透過高大的梧桐葉,在圖書館外的石階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偉和李薇並排坐在台階上,膝蓋上攤著一本厚重的《高等數學解析》,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演算公式。兩人頭挨著頭,爭論著一個積分變換的邊界條件問題,神情專注。
“你看這裡,當λ趨近於無窮時,這個振蕩項……”林小偉的筆尖點著紙麵,眉頭微鎖。
李薇托著腮,盯著公式,小巧的鼻尖微微皺起:“不對,我覺得應該用狄利克雷條件來約束,否則在邊界點……”
“嗨!嘛呢二位?擱這兒演算星辰大海呢?”一個咋咋呼呼、帶著濃重天津味兒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碎了學術氛圍。隻見王小虎那圓潤的身影晃悠著出現,胖臉上堆著興奮的笑容,小眼睛閃爍著搞事情的光芒。
林小偉和李薇被打斷思路,無奈地抬頭。王小虎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兩人旁邊的台階上,震得小石子都蹦躂了一下。
“甭算了甭算了!大好時光算嘛題啊!”王小虎大手一揮,豪氣乾雲,“晚上有局!牌市兒!熱鬨著呢!去不去?六家!就缺你們倆了!薇薇姐也來!小滿妹妹肯定也來!”
“牌市兒?”李薇眼睛一亮,來了興趣。作為土生土長的津城姑娘,她對這種充滿市井煙火氣的活動可不陌生,隻是平時很少參與。
林小偉也笑了,合上書本:“行啊,正好放鬆放鬆。小滿那丫頭知道肯定蹦高兒。”
“得嘞!說定了啊!老地方!七點集合!不見不散!”王小虎目的達成,心滿意足地拍拍屁股站起來,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晃悠走了,留下林小偉和李薇相視一笑,空氣中那點微妙的學術氣息徹底被“牌市兒”的喧囂預兆取代。
華燈初上,津城的夏夜悶熱退去,晚風帶著一絲難得的涼爽。一條不算寬敞的居民區小馬路旁,此刻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牌市兒。
好家夥!那場麵!路牙子上,黑壓壓一片,冗長一條,全是小馬紮!小馬紮前麵,清一色支棱著敦實的小鐵桌子。桌子腿深深紮進地裡,一看就飽經滄桑,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壓力”。燈光是各家自帶的簡易充電燈或者乾脆就是頭頂昏黃的路燈,光暈交織,人影晃動,構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浮世繪。
吆喝聲、洗牌聲、拍桌聲、笑罵聲、還有偶爾爆發的“綁!”、“管了!”的炸雷般宣告,混合著烤串的油煙味、花露水味、汗味和劣質香煙的味道,彙成一股龐大而喧囂的聲浪,衝擊著耳膜,也點燃著參與者的腎上腺素。
林小偉、李薇、郝明、趙磊、王海、張強,再加上抱著超大包零食、興奮得小臉通紅的林小滿,一行七人,擠在一張小鐵桌子旁。他們玩的是一種在津城頗為流行的撲克玩法——砸六家。
規則說複雜也簡單:六個人圍坐,按順序1、2、3、4、5、6號。隔一個人算一波,1、3、5是一波單的),2、4、6是另一波雙的)。出牌規則是單張管單張,對子管對子,大的管小的a最大,3最小),誰先把手裡的牌出完,哪一波就算贏。十把牌算一局,一局結束,輸的那一波人集體掏錢買一副新牌,算是“交學費”。
“來來來!開整開整!”郝明嗓門最大,嘩啦啦洗著牌,動作大開大合,嶄新的撲克牌在他蒲扇大的手裡翻飛,發出清脆的響聲。“先說好啊!今兒誰要‘坐蠟’輸得慘),晚上夜宵他請!”
“坐蠟?明哥你瞧好兒吧!今兒讓你見識見識嘛叫‘牌神’附體!”王小虎摩拳擦掌,小眼睛放光。
李薇雖然是第一次參與這種“實戰”,但規則一聽就懂,躍躍欲試。林小偉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林小滿則像隻快樂的小鬆鼠,坐在哥哥和郝明中間的小馬紮上,懷裡抱著薯片、瓜子、果凍,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大眼睛亮晶晶地在牌桌上來回掃視,純屬氣氛組兼零食消滅機。
牌一發下來,氣氛瞬間就變了!
剛才還說說笑笑的幾個人,眼神立刻銳利起來,緊緊盯著自己手裡的牌,手指在牌麵上飛快地撚動、整理,大腦高速運轉計算著牌型、對手可能的出牌套路。空氣裡彌漫開無聲的硝煙。
“綁!!”郝明第一個出手!一張方塊k被他用近乎砸的力道,“啪”地一聲狠狠拍在鐵桌麵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瓜子皮都跳了起來,旁邊林小滿懷裡的薯片袋都嘩啦作響。
“哎呦喂!明哥!輕點!桌子拍漏了咱得賠!”王小虎心疼地看著桌子。
“氣勢!懂不懂?打牌嘛氣勢?!”郝明瞪眼,“管了嘛?!”
下家趙磊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甩出一張黑桃a,輕輕放在k上:“管上。a最大。”
“嘿!眼鏡兒!行啊!”郝明也不惱,反而樂了。
“綁!仨5!”王小虎緊跟著出手!三張5被他捏在一起,用整個手掌的力量拍下去!“咚!”又是一聲悶響,桌子腿都似乎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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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悠著點!你那肉掌比牌金貴!”林小偉忍不住提醒,他可記得去年夏天王小虎打牌太投入,一巴掌下去,手上戴的戒指硬生生把無名指硌骨裂的“光輝事跡”。
“沒事!哥!介回戴手套了!”王小虎得意地晃了晃手上不知從哪弄來的勞保白線手套。
“仨5?好嘛!三座大山啊!”對麵張強冷笑一聲,慢悠悠抽出三張牌,“爺給你平了!仨k!”“啪!”力道同樣不輕。
“哎呦我滴媽!強子你手勁兒也不小!”王海齜牙咧嘴。
牌局就在這“綁!”、“啪!”、“咚!”的節奏中進行著。每一張關鍵牌落下,都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和對桌麵的“摧殘”。在津城牌市兒,你可以不懂規則,但拍桌子的氣勢絕對不能輸!桌子可以沒有靠背,但桌麵必須結實!這是牌桌生存的第一法則!
林小滿看得津津有味,小嘴不停地哢嚓哢嚓嚼著薯片。她發現,比牌本身更精彩的,是環繞牌桌的“話茬子”!那簡直是語言藝術的修羅場,技能點全點在嘴皮子上了!
比如王小虎,一手爛牌時,那臉皺得跟苦瓜似的,垂頭喪氣賽屁泥,低眉臊眼塞爛梨,一句話不念語,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脖腔裡。可一旦摸到一手“混兒帶袍”好牌),立馬變臉!腰杆挺得筆直,小眼睛精光四射,話茬子頂得比誰都高!
“哎哎哎!彆抱著個罐頭瓶子在那猛喝了!”王小虎對著上家正端著水杯的王海嚷嚷,一臉嫌棄,“那早就沒有水了!剛才我就以為是煙灰缸了,往裡扔了仨煙頭!乾點正事!管了嘛?!我就知道你管不了!我頂你腦門子!弟弟告訴掰掰你幾顆?給爺攆出來!”說著,“綁綁綁!”三張“大輩”大牌)帶著風就砸了過去,氣勢如虹!
王海被懟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但牌市兒有牌市兒的規矩——風水輪流轉,話茬子得接著!你要是被說兩句就急眼,那以後就沒人帶你玩了。王海隻能憋著,心裡默念:等著!下把老子站腳贏了),看我怎麼用閒街損話)捅你心窩子!
果然,下一把王海時來運轉,摸到一手好牌,最後關頭甩出一張製勝的“弦兒”關鍵牌),一邊甩還一邊拉長調門,模仿著拉二胡的姿勢:“哎——!這把爺站了!剛才誰在那嘚啵嘚啵跟個破風箱似的?泡大澡看著表,舒服一秒是一秒!現在嘛感覺?弟弟,給哥攆出來!”那腔調,那損勁兒,引得周圍幾桌都側目哄笑。
李薇剛開始還比較文靜,出牌也輕手輕腳,被郝明和王小虎調侃“薇薇姐,你這拍蚊子呢?”。幾把下來,津城姑娘骨子裡的潑辣勁兒被徹底激發出來了!當她終於逮到機會,甩出一對絕殺a管住王小虎的對k時,纖纖玉手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啪!!!”一聲脆響,拍得鐵桌子嗡嗡作響,桌上的瓜子像遭遇地震般四散飛濺!把旁邊的林小偉都嚇了一跳!
“管了!王小虎!服不服?!還嘚瑟不?!”李薇柳眉倒豎,聲音清亮,帶著勝利的喜悅和一絲“凶悍”。
“服!服了!薇薇姐威武!”王小虎捂著被震得發麻的耳朵,連連告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林小滿更是笑得薯片都噴了出來。
就在這熱火朝天、笑罵不斷、拍桌震天的牌局進行到酣暢淋漓之時,隔壁桌突然爆發出一陣極其刺耳、充滿了火藥味的爭吵聲!那聲音瞬間壓過了周圍所有的喧囂!
“姓劉的!你嘛意思?!耍賴是吧?!這把明明是我贏了!你瞪倆大眼珠子看不見?!”一個中氣十足、帶著強烈憤怒和熟悉感的聲音炸響!
這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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