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羊肉的暖意混著麻醬香氣還在舌尖打轉，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走出飯館。津城秋夜的涼風帶著點濕意撲麵而來，吹散了屋內的燥熱，卻吹不散這群人身上那股子剛打完“勝仗”的亢奮勁兒。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糾纏。
林小偉滿足地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那五千塊帶來的踏實感還沒捂熱乎，就聽見林小滿懷裡傳來一聲細微的“咪嗚”。
嗯？
林小偉腳步一頓，狐疑地低頭看去。
隻見林小滿那個鼓鼓囊囊、印著卡通貓爪印的帆布包裡，一顆毛茸茸的白色小腦袋正努力地往外拱！湛藍的大眼睛在路燈下閃爍著無辜又好奇的光，小鼻子一聳一聳，嗅著空氣中殘留的羊肉香——不是招財是誰？！
“招財？！”林小偉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聲音都拔高了八度，“你什麼時候把它帶出來了？？！”他記得出門時這小祖宗明明在沙發窩裡睡得四仰八叉！
林小滿一把將試圖“越獄”的貓頭按回包裡，隻留一條縫給它透氣，小臉上滿是理直氣壯的得意：“我帶它出來透透氣呀！老關在家裡多悶！你看它多開心！”招財在包裡抗議地“咪嗚”兩聲，小爪子扒拉著拉鏈口。
“透氣？！你帶它逛商場？！還吃火鍋？！”林小偉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想到剛才在商場要是招財竄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它要是跑丟了怎麼辦？！被車撞了怎麼辦？！”
“哎呀哥！你太緊張啦！”林小滿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把包抱得更緊些，“招財可乖了！一直在我包裡睡覺！剛才涮羊肉我還偷偷喂了它兩片呢！你看它現在精神多好！”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招財又“咪嗚”一聲，小爪子從拉鏈縫裡伸出來，精準地勾住了林小偉的褲腿。
林小偉看著妹妹那副“我很有理”的樣子，再看看包裡那雙充滿渴望的藍眼睛，一肚子火氣突然就泄了大半。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招財探出來的小腦袋：“行吧行吧……下次提前說一聲。不過，貓咪……確實也能出來溜達溜達，透透氣也好。”他想起招財平時趴在窗台上看外麵小鳥的樣子，心裡也軟了幾分。
一行人說說笑笑，沿著熟悉的街道往家走。剛拐過街角，一陣極具津城特色的喧囂聲浪就裹著夜風撲麵而來！
“仨六帶倆王！抄底了嘿！”
“介嘛牌啊？您了介是糊弄傻小子呢？”
“倍兒亮！倍兒亮！這把穩了！”
“哎呦喂！崴泥了！點炮點炮！”
隻見路邊一個用塑料布和幾根竹竿簡易搭起的棚子下，昏黃的白熾燈泡散發著溫暖的光暈。幾張油膩膩的小方桌旁，圍滿了人。吆喝聲、拍桌子聲、洗牌時嘩啦啦的脆響、還有此起彼伏的天津腔笑罵，彙成一股充滿市井煙火氣的洪流。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煙草、汗味和瓜子皮的混合氣息。
砸六家！
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瞬間點燃了幾個天津土著骨子裡的dna！
“哎呦！介不趕上趟兒了嘛！”王小虎第一個興奮起來，拉著蔡曉雯就往人堆裡紮，“王伯伯！劉大爺！您了老幾位還精神著呢！”
郝明也來了勁：“走走走！看看手氣去！偉哥！牛老板！來兩把？”
林小偉還沒說話，牛老板那洪亮的嗓門已經蓋過了牌攤的喧囂：“嘛玩意兒？砸六家？老子年輕時候打遍津城牌攤無敵手！方岩！二狗！跟上！看老大今天怎麼給你們贏個滿堂彩！”他擼起唐裝袖子，露出粗壯的手臂，一馬當先就衝了過去，那氣勢，活像要去攻城拔寨。
方岩和孫二狗自然是屁顛屁顛跟上，嘴裡還念叨著：“黑暗之力加持！牌運亨通！”“科學算牌！精準打擊！”
林小偉看著這陣仗，哭笑不得。李薇倒是覺得新鮮，挽著他的胳膊：“去看看？好像挺熱鬨。”林小滿更是抱著招財，眼睛亮晶晶：“哥！快去看！好像很好玩！”
牌攤中央，一張桌子旁，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王小虎的父親王伯伯，穿著洗得發白的跨欄背心，搖著把蒲扇，紅光滿麵。另一個是上次在澡堂子有過“搓澡巾恩怨”的劉大爺，穿著老頭衫，戴著老花鏡，正皺著眉頭研究手裡的牌。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比上次在澡堂子和諧了不少。
“喲！虎子！小偉！小明！你們幾個小崽子怎麼湊一塊兒了？”王伯伯眼尖，看到他們，蒲扇也不搖了，樂嗬嗬地招呼，“來來來！正好三缺一……哦不，這都幾缺幾了？擠擠！擠擠！”
劉大爺推了推老花鏡，瞥了牛老板一眼，慢悠悠地開口：“介位看著麵生啊？膀大腰圓的，嘛路數？”
牛老板一屁股擠開旁邊一個小夥子，大馬金刀地坐下，嗓門震天響：“嘛路數？贏你錢的路數！老頭兒，怕了？”
“怕？”劉大爺嗤笑一聲，把手裡牌往桌上一拍，“我劉三刀在牌攤混的時候，你小子還穿開襠褲呢！怕你？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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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介老頭兒嘴還挺硬！”牛老板樂了，一拍桌子，“少廢話！亮家夥！發牌！”
王小虎、郝明、林小偉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方岩和孫二狗沒位置，就一左一右杵在牛老板身後，如同哼哈二將護法。林小滿抱著招財，拉著李薇和蔡曉雯、張雅，找了個稍微遠點、不擋道的小板凳坐下，一邊嗑著剛買的瓜子，一邊津津有味地看戲。招財從包裡探出半個身子，小腦袋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著這陌生又喧鬨的環境。
牌局正式開始。洗牌、切牌、抓牌，動作麻利，帶著老牌友特有的韻律。
“介牌……”王伯伯抓完牌，蒲扇搖得呼呼響，眯著眼，嘴裡嘖嘖有聲，“倍兒整！倍兒亮！介是要起飛的節奏啊！”
劉大爺慢條斯理地理著牌，頭也不抬：“整？亮？王胖子，介話你上把也說過了，結果呢？讓人家抄了底褲！嘛整？我看你是心整虛）！”
“嘿！劉三刀！揭人不揭短啊！”王伯伯被噎得夠嗆，蒲扇指著劉大爺，“上把那是意外！意外懂嗎？介把你看好了！讓你見識見識嘛叫真正的技術！”
牛老板那邊則是另一番景象。他抓牌的動作大開大合，牌摔在桌上啪啪響。“方岩！給老子看看運勢！二狗！算算概率！”
方岩立刻捂住左眼眼罩，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牛老板的牌麵，嘴裡念念有詞：“……西北方煞氣凝聚……需破財免災……嗯……打這張！梅花三！破煞！”
孫二狗則掏出個小本本這貨口袋真是百寶箱），對著牌麵寫寫畫畫：“老板，根據概率學，對方手裡有對子的可能性是67.8，打單張安全係數最高！建議出紅桃四！”
牛老板看看方岩，又看看孫二狗，最後大手一揮：“聽方岩的！打梅花三！破煞要緊！”
結果下家的郝明嘿嘿一笑：“碰！”喜滋滋地收走了梅花三。
牛老板：“……”
方岩：“……黑暗之力……被乾擾了……”
孫二狗：“老板，我早說了打紅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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