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離去後,沈言躺在安國公府靜謐的客房中,看似閉目養神,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將整個計劃在腦海中反複推演,查漏補缺。
他深知,自己現在如同走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但高風險往往伴隨著高回報,他必須利用這最後的十天,將京城這潭水徹底攪渾,為自己北上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他口中的“那顆棋子”,並非指具體某個人,而是指他精心策劃、即將投下的一係列足以引發連鎖反應的事件。
而第一顆石子,就在福伯離開後的第二天,悄然投入了水麵。
原本就在市井間沸沸揚揚的“四皇子靈堂失火”事件,突然出現了新的版本。
這一次,流言不再局限於鬼神之說或皇子內鬥,而是將矛頭隱隱指向了最高處——東宮太子!
有“消息靈通人士”在酒肆茶樓間竊竊私語,說四皇子根本不是暴斃,而是因為無意中發現了太子殿下與北境宿敵雪狼國暗中往來的“鐵證”,才被殺人滅口!
那場大火,也不是什麼天災或鬼火,而是太子黨羽為了毀屍滅跡、消除隱患所為!
甚至有人繪聲繪色地描述,四皇子臨死前曾留下血書,藏於某處,揭露太子通敵賣國!
這流言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京城各個角落。
其內容之駭人聽聞,細節之“逼真”,遠超之前的任何版本。
雖然大多數人將信將疑,但“太子通敵”這四個字,本身就具有極強的殺傷力和傳播性,足以在許多人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
效果立竿見影。
首先坐不住的便是都察院的禦史言官們。
幾位素來以剛直不阿聞名的禦史,幾乎是同時上書,奏折內容雖未明指太子,卻均以“皇子暴斃,疑點重重,恐損國本,懇請陛下徹查”為由,要求嚴查四皇子死因及靈堂失火一案。
朝堂之上,原本就暗流湧動的太子與二皇子、三皇子派係之間的攻訐,瞬間白熱化。
支持太子的官員斥責流言荒謬,要求追查造謠者;而其他派係的官員則順勢要求公開調查,以正視聽。
老皇帝麵對雪片般的奏章和朝堂上爭吵不休的兒子臣子,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最終下旨,責令三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會同內廷,限期半月,必須查清四皇子府失火一案!
這道旨意一下,等於將太子直接放在了火上烤。
無論調查結果如何,太子的聲譽都已受到了嚴重打擊。
東宮一派頓時陷入被動,忙於應對調查和輿論,焦頭爛額。
而這波針對太子的流言,產生的另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便是將安國公府更深地卷了進來。
蘇清月自然也聽到了這些愈演愈烈的流言。
與其他人的震驚或看熱鬨不同,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測再次浮現——這個沈言,會不會與北境、與四皇子之死,真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他出現在破廟,是巧合,還是彆有目的?
這種疑慮讓她對沈言的觀察更加細致。
她發現,沈言雖然每日靜養,但眼神中偶爾閃過的銳利和沉思,絕不像一個普通的傷患。
她甚至隱隱感覺到,這個看似平靜的年輕人,體內仿佛蘊藏著一股即將噴薄而出的力量。
與此同時,安國公蘇擎天,這位在朝中地位超然、通常保持中立的老牌勳貴,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波驚動了。
他並非對皇位之爭感興趣,但“通敵”二字,觸及了他的底線。
作為曾鎮守邊關、與雪狼國血戰多年的老將,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損害大雍邊防。
加之愛孫女蘇清月前番遇襲之事尚未查明,他本能地覺得京城的氣氛變得異常詭譎。
於是,在某次入宮麵聖時,安國公罕見地就“四皇子案”表達了關切,雖未直接指責太子,卻強調“皇子薨逝,流言四起,關乎國體軍心,望陛下務必查明真相,以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