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尉回到自己的營房,臉色沉凝。
他揮手屏退了親兵,獨自坐在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腦海中回想著工棚事件的全過程,尤其是沈言那張冷靜的臉。
“這個沈言……不簡單啊。”他喃喃自語。
一個民夫,有那般精湛的技藝已屬罕見,更難得的是那份臨危不亂、條理清晰的辯駁能力,……似乎在不經意間就贏得部分軍心的手段。
這絕非常人。
這時,他的心腹,也是營中另一位隊正姓周的,聞訊走了進來。
周隊正與王校尉是過命的交情,說話直接:“老王,聽說工棚那邊出事了?趙鐵柱那蠢貨栽了?”
在私下裡稱呼比較直接。
王校尉點點頭,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末了歎道:“老周,你看這個沈言,到底是什麼來路?”
周隊正摸著下巴上的短須,沉吟道:“確實邪門。按理說,有這本事和心性的,不該隻是個民夫。但若真是彆有用心之人,又何必從最底層的雜役做起,還如此低調?他修箭矢、救火場,都是實打實地在幫軍中解決問題。”
“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王校尉皺眉,“說他沒問題,他表現得太出眾;說他有問題,他又確實在做事。而且,你注意到沒有,他兩次提到‘北境王殿下’。”
周隊正眼神一凜:“你是說……他跟那位已故的四皇子有關?”
“不好說。”王校尉搖搖頭,“或許是巧合,或許是故意借勢。但無論如何,此子可用,但須慎用。眼下邊關吃緊,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他不做出格的事,他這身本事,對咱們鎮北關有益無害。”
“就怕樹大招風啊。”周隊正提醒道,“趙鐵柱雖然是個蠢貨,但他背後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
話音剛落,營房外就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帶著幾分倨傲的聲音響起:“王校尉可在?孫副將到!”
王校尉和周隊正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說曹操,曹操就到!
來人正是趙鐵柱的遠房表兄,鎮北關副將之一的孫德海!
官職比王校尉高出一級,手握部分軍需調配和人事建議權,在軍中頗有勢力,且為人護短、睚眥必報。
孫德海身材微胖,麵色紅潤,但眼神卻有些陰鷙。
他大步走進營房,看也沒看周隊正,直接對王校尉發難,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
“王校尉!本將聽說,你麾下有個叫沈言的民夫,玩忽職守,致使工棚走水,險些釀成大禍!而輔兵什長趙鐵柱忠心救火,反而被其誣陷,被你拿下?可有此事?!”
這一上來就顛倒黑白、倒打一耙,顯然是要強行保下趙鐵柱,並打壓沈言。
王校尉心中怒火升騰,但麵上卻不得不保持恭敬,起身拱手道:“孫將軍息怒。此事恐怕與將軍聽聞有些出入。經下官查明,乃是趙鐵柱指使他人縱火誣陷在先,沈言處置得當、辯駁有理在後,人證物證俱在,並非玩忽職守。”
“人證物證?”孫德海冷笑一聲,斜眼看著王校尉。
“幾個卑賤輔兵的證詞,也能作數?誰知道是不是被那沈言收買了?至於物證?哼,一場大火,什麼證據不能偽造?王校尉,你莫不是被那巧言令色的民夫給蒙蔽了?”
他根本不給王校尉解釋的機會,繼續施壓:“趙鐵柱在軍中效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豈能因一個來曆不明的民夫幾句讒言就輕易治罪?此事依本將看,還需細細查證!先把趙鐵柱放了,至於那個沈言……哼,惹出這麼多事端,先打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這便是赤裸裸的以權壓人了!
不僅要無罪釋放趙鐵柱,還要反過頭來懲罰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