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一場心照不宣的“審訊”匆匆落幕。
判決下來:縱火者趙四,罪大惡極,杖三十,革除軍籍,驅逐出營,生死由命。
而趙鐵柱,則以“禦下不嚴、失察瀆職”之名,領了十記不痛不癢的軍棍,降為普通輔兵,留營察看。
這明擺著的偏袒,讓營中許多人心生不滿,卻無人敢公然質疑。
孫德海的權勢,由此可見一斑。
趙鐵柱屁股上帶著些無關緊要的傷,一瘸一拐地被領進孫德海的私帳。
門簾一落下,他剛才那點強裝出來的硬氣瞬間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是規規矩矩地跪,而是幾乎趴在了地上,手腳並用地爬到孫德海腳邊,一把抱住孫德海的靴子,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表兄!表兄啊!您可要為我做主啊!弟弟我……我這次差點就冤死了啊!”他哭嚎著,聲音帶著誇張的顫抖。
“那沈言,不知使了什麼妖法,迷惑了王校尉,聯合一群賤胚子作偽證,硬是把縱火的屎盆子扣在我頭上!王校尉他……他分明是借題發揮,想打您的臉啊表兄!”
他一邊哭訴,一邊偷偷抬眼觀察孫德海的臉色,見孫德海陰沉著臉不說話,哭得更凶了:“還有那沈言,一個卑賤的民夫,仗著有點手藝,就不把咱們放在眼裡!這次要不是表兄您力挽狂瀾,弟弟我……我怕是就要被王嵩那廝按軍法砍了頭了!表兄,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孫德海任由他抱著靴子哭嚎,半晌,才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語氣帶著濃濃的厭煩和恨鐵不成鋼:“閉嘴!瞧你這點出息!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他猛地抽回腳,力道之大,讓趙鐵柱一個趔趄差點歪倒。
“做主?你讓本將如何為你做主?!”孫德海站起身,指著趙鐵柱的鼻子罵道。
“人證物證都指向你那個蠢貨手下!王嵩把事情捅到靖遠侯那裡的架勢都擺出來了!你讓本將怎麼明著保你?!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老子真想讓你自生自滅!”
趙鐵柱被罵得縮緊了脖子,但聽到孫德海提及他母親,心中反而一定,知道表兄終究是念著親戚情分的。
他繼續裝可憐,磕頭道:“是是是……弟弟蠢笨,給表兄惹麻煩了!可……可那沈言和王嵩,他們這是沒把您放在眼裡啊!這次讓他們得逞,以後還得了?”
這話算是說到了孫德海的痛處。
他眼神一厲,語氣卻反而壓低了,帶著刺骨的寒意:“沒把我放在眼裡?哼,這筆賬,本將自然會記下。至於你——”
他俯下身,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趙鐵柱:“給本將聽清楚了!這次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你給我夾緊尾巴,老老實實當你的輔兵!暫時彆去主動招惹那個沈言,再敢惹是生非,露出半點馬腳,不用王嵩動手,本將親自打斷你的腿,扔出去喂狼!聽見沒有?!”
這番話既是嚴厲的警告,卻也透露出關鍵的信息——暫時不要動沈言,但“這筆賬自然會記下”,意味著孫德海已將沈言和王校尉視作了眼中釘。
趙鐵柱渾身一顫,連忙磕頭如搗蒜:“聽見了!聽見了!弟弟再也不敢了!一定老老實實,絕不給表兄再添亂!”
“滾吧!”孫德海厭惡地揮揮手。
趙鐵柱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了營帳。
雖然挨了罵,屁股也疼,但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和飯碗總算暫時保住了,而且表兄心裡也憋著對王嵩和沈言的火,將來未必沒有報仇的機會。
孫德海看著趙鐵柱消失的背影,臉色陰沉地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