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彪興衝衝地拉著沈言,徑直來到王校尉的大帳外。
守衛的親兵見是周隊正,通報一聲後便放行了。
帳內,王校尉正在查看邊境布防圖,見周彪帶著沈言進來,有些意外地放下手中的炭筆:“老周?這一大早的,有什麼事?”
他的目光掃過沈言,帶著詢問。
周彪咧開大嘴,上前一步,抱拳道:“老王!有件好事得跟你說道說道!”
他一把拉過沈言,用力拍了拍沈言的肩膀,“我周彪,昨天和沈言這小子……不對,是和我這兄弟,拜了把子了!從今往後,沈言就是我親兄弟!”
王校尉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臉上並未表露太多驚訝,反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沈言:“哦?有這等事?沈言,這可是真的?”
他需要確認這是雙方自願,而非周彪一廂情願。
沈言上前一步,恭敬卻又不失坦蕩地行禮,語氣誠懇:“回校尉大人,周大哥豪邁仗義,對小的多有照拂,更是真心相待。能與周大哥結為兄弟,是小的榮幸,絕無虛言。”
王校尉微微頷首,目光在沈言和周彪之間轉了轉,忽然笑道:“好!老周你這脾氣,能讓你看得上眼、還願意結拜的人可不多。沈言,你確實有本事,也有膽識。老周認你做兄弟,說明我沒看錯人。”
周彪見王校尉沒反對,更是高興:“那是!我周彪的眼光還能差?老王,以後沈言就是我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了!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可得照應著點!”
王校尉笑罵一句:“還用你說?”
他沉吟片刻,目光重新落到沈言身上,帶著幾分探究:“沈言啊,既然都不是外人了,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劉文書前幾日跟我提過,你謄寫文書,字跡工整,頗有章法,絕非尋常匠戶子弟所能及。你……讀過書?”
沈言心中一動,坦然回答:“不敢隱瞞校尉。小的幼時家境尚可,曾隨一位老秀才開蒙,讀過幾年私塾,識得些字,胡亂臨過幾天帖。後來家道中落,才輾轉流離至此。”
這套說辭他早已備好,半真半假,難以查證。
王校尉眼中讚賞之色更濃:“果然如此。難怪你處事條理清晰,言談舉止也與尋常民夫不同。”
他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似乎下了決心,說道:“如今邊關軍務繁雜,往來文書甚多。我身邊正缺一個可靠且通文墨的人協助處理一些機要文書。老周是個粗人,舞刀弄槍在行,提筆寫字可就難為他了。”
周彪在一旁撓頭嘿嘿直笑。
王校尉繼續對沈言道:“沈言,你既與老周結為兄弟,便是自己人。我看你是個穩妥之人,不知……你可願意跟在我左右,幫我處理一些文書往來,比如謄寫奏報、整理軍情紀要等?當然,軍械修繕之事,你依舊可以兼顧,以你為主。”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意味著沈言將從底層雜役,直接進入軍中權力核心的邊緣,能夠接觸到機密軍情和上層動向!
沈言心中狂喜,但麵上卻絲毫不露,反而露出些許惶恐和推辭:
“校尉大人厚愛,小的感激不儘!隻是……小的才疏學淺,恐難當此重任,萬一有所疏漏,耽誤軍機,萬死難辭其咎!”
王校尉擺擺手,語氣肯定:“誒,過謙了。你的能力和心性,我與老周都看在眼裡。處理文書,首要便是細心、可靠,這兩點你都具備。至於格式規矩,慢慢熟悉便是。如何?”
周彪也在一旁鼓勁:“兄弟!怕什麼!有我和老王在,還能讓你吃虧?這可是好事,能幫老王分憂,也能多學東西!”
沈言見火候已到,便不再推辭,深深一揖,語氣鄭重:“既蒙校尉大人與周大哥如此信任,小的定當竭儘全力,謹慎行事,絕不負所托!”
“好!”王校尉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今日起你便搬到我大帳旁的偏帳居住,方便行事。一應文書,我會讓劉文書先帶你熟悉。”
“是!謝校尉大人!”沈言再次行禮。
接下來的兩日,沈言並未急於參與核心文書工作,而是向王校尉請示,先將這段時間修繕各類軍械的經驗心得係統整理出來。
王校尉欣然應允。
沈言將自己關在偏帳中,憑借前世記憶和此世的實踐,將弓弩矯正、甲胄修補、兵器保養等各類軍械的常見問題、修複步驟、所需材料、注意事項等,分門彆類,用極其工整的館閣體小楷配以清晰的圖示,詳細記錄在幾卷麻紙上。
這日清晨,沈言帶著整理好的厚厚一疊文書來到王校尉的大帳。
“校尉大人,這是小的根據近日修繕經驗,整理的一些軍械維護淺見,請大人過目。”沈言將文書恭敬地呈上。
王校尉有些好奇地接過,起初隻是隨意翻看,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他越看越仔細,甚至不自覺地從案後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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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上,不僅文字描述條理清晰,更難能可貴的是那些配圖!
各類軍械的構造分解、損壞部位的標注、修複手法的示意圖,都畫得栩栩如生,比例精準,讓人一目了然!
其中關於如何利用有限材料進行替代修複。
如何在北境嚴寒條件下保養弓弦等細節,更是他聞所未聞的巧思!
這哪裡是普通的“心得”?
這簡直是一部可以作為軍中教材的《軍械維護精要》!
有了此物,即使沈言不在,軍中普通的工匠輔兵參照此法,也能解決大部分常見問題,極大提升軍械的完好率和持續作戰能力!
王校尉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沈言,聲音激動:“沈言,這些……都是你寫的?”
“回大人,是小的根據實踐所記,倉促而成,必有疏漏,還請大人指正。”沈言謙遜地回答。
“指正?”王校尉深吸一口氣,揚了揚手中的文書,語氣斬釘截鐵。
“此物,堪稱軍中至寶!沈言啊沈言,我原以為你隻是手藝精湛,沒想到你竟有如此大才!能將繁雜技藝梳理得如此係統透徹!我鎮北關得你,實乃天幸!”
他心中最後一絲因為沈言年輕和出身而產生的疑慮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慶幸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