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驥最後一點意識，還停留在魏晉竹林的月光裡——嵇康的古琴餘韻繞著竹葉轉，阮籍的酒壺剛傾灑出半盞清冽，他胸口的掛墜突然發燙，像被扔進了滾燙的陶釜，下一秒，失重感猛地拽住他，仿佛從雲端直直墜進深淵。
“咕嚕嚕——”
冰冷刺骨的液體瞬間灌滿口鼻，鹹澀裡混著泥沙的腥氣，嗆得他肺腑發疼。馬驥猛地睜開眼，眼前是渾濁翻滾的河水，陽光透過水麵，碎成晃動的光斑。他不是在竹林嗎？怎麼掉進水裡了？
求生的本能壓過疑惑，他手腳並用撲騰，像隻慌亂的旱鴨子，好不容易抓住一塊漂浮的木板不知是哪個船家掉落的），借力浮出水麵。抹掉臉上的水，他大口喘著氣，抬頭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眼前哪有半分竹林的清幽？一條寬闊得望不到對岸的大河橫在眼前，河水湍急，泛著渾濁的黃，水麵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有兩層樓高的漕船，船身用堅固的榆木打造，甲板上堆著小山似的糧袋，麻布袋子上印著“洛”“汴”的朱紅印記，船夫們光著膀子，喊著號子“嘿喲——嘿喲——”地拉纖；有輕快的客舟，船舷漆著青漆，掛著淺藍的布簾，偶爾有仕女的笑聲從簾後飄出；還有裝飾華麗的花船，船簷下掛著彩色的流蘇，絲竹之聲隱隱約約，隨著水波傳到岸邊。
“這……這是哪兒？穿越出錯了？”馬驥腦子一片空白，手裡的木板還在往下滴水。他剛從談玄論道的魏晉出來，轉眼就掉進了滿是煙火氣的“水上物流中心”，這種落差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艘漕船正迎麵駛來，船首的鐵犁狀撞角破開波浪，濺起的水花打在馬驥臉上。他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鬆開木板，手腳並用地往岸邊遊——幸好落水點離堤岸不遠，他撲騰著抓住岸邊的蘆葦，連滾帶爬地癱在泥濘的堤岸上，渾身濕透的魏晉寬袍緊緊貼在身上，冷得他打哆嗦，嘴裡還殘留著河水的腥氣。
“咳咳……嚇死我了……”馬驥捂著胸口，心臟還在狂跳。他抬頭打量四周：堤岸是用青石塊壘砌的，縫隙裡長著青苔，遠處能看到巍峨的城牆，城牆上的望樓插著紅色的旗幟，上麵繡著看不懂的字；碼頭上人聲鼎沸，腳夫們扛著貨箱往來穿梭，貨箱上印著“波斯”“西域”的字樣；幾個高鼻深目、頭戴卷簷帽的胡商，正牽著駱駝駱駝！馬驥第一次在古代見活的！），用生硬的官話跟貨棧老板討價還價，駱駝脖子上的鈴鐺“叮鈴叮鈴”響，混著船夫的號子、商販的吆喝，熱鬨得像炸開了鍋。
“我的天……這比現代的港口還忙！”馬驥喃喃自語，他扯了扯濕透的寬袍，想找個人問問情況。正好一個扛著鋤頭的老漢路過，皮膚黝黑，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像本地人。馬驥趕緊爬起來，攔住他：“老丈，請問此處是何地界？現在是什麼年頭啊？”
他說的還是帶著魏晉口音的雅言，老漢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眉頭皺成一團，用濃重的方言嘟囔：“恁這娃穿得怪裡怪氣，是外地來的吧？這是汴水，往前再走幾十裡，就是神都洛陽！如今是大唐貞觀年間，陛下剛下了旨，疏通漕運，往後啊，這汴河還要更熱鬨哩！”
“汴水？洛陽？貞觀年間？”馬驥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清醒——他到唐朝了！那個傳說中萬國來朝、繁華鼎盛的時代！他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船隻和人群，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會覺得震撼——這不是普通的河，是貫通南北的隋唐大運河！是支撐大唐帝國命脈的“黃金水道”！
“多謝老丈！多謝老丈！”馬驥激動地拱手，老漢擺擺手，扛著鋤頭走了，嘴裡還嘟囔著“怪人”。
馬驥站在堤岸上，看著漕船緩緩駛過，糧袋在陽光下泛著淺黃的光；看著胡商和貨棧老板握手成交，臉上滿是笑容；看著仕女們掀開客舟的布簾，好奇地打量岸邊的景象。他忽然覺得，魏晉的竹林像一場縹緲的夢，而眼前的汴河，才是真實的人間——充滿生機，充滿欲望，充滿流動的活力。
他摸了摸胸口的掛墜，掛墜正傳來持續的溫熱感，不像在魏晉時那樣清幽，而是像汴河的水流一樣，帶著磅礴的、流動的能量，從胸口擴散到四肢，仿佛在和這條大河同頻共振。馬驥能感覺到，掛墜很喜歡這裡——喜歡這種熱鬨，喜歡這種生機，喜歡這種不同文化碰撞的活力。
“貞觀年間啊……”馬驥擰著衣服上的水，心裡琢磨，“沒有五石散，沒有捫虱而談，隻有漕船和胡商，隻有糧食和絲綢……不知道我這半吊子曆史知識，能不能在這個時代混口飯吃？”他看著遠處洛陽城的方向，心裡既期待又忐忑——新的冒險，開始了。
喜歡山歌行之時空浪遊記請大家收藏：()山歌行之時空浪遊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