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臨安,晨霧還沒散儘,馬驥就跟著趙員外穿過三條窄巷,來到了集賢堂的印刷作坊。巷子口飄著淡淡的墨香,混著鬆木燃燒的暖意,與街麵的油煙氣截然不同。作坊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院堆著成捆的竹紙和雕好的木板,幾個學徒正蹲在地上,用粗布擦拭木板上的木屑;後院傳來“沙沙”的刷墨聲,間或夾雜著工匠的吆喝——“小心!彆蹭了字!”
“馬先生,這就是咱們集賢堂的活字與雕版作坊,臨安城裡數得著的。”趙員外推開虛掩的木門,語氣裡帶著幾分自豪。馬驥跟著進去,眼睛瞬間被眼前的景象吸引:靠牆的架子上,整齊碼著一排排木活字,按“天地玄黃”的順序分類,每個字塊都打磨得光滑圓潤,字口清晰;中間的長桌上,兩個工匠正合作印書——一人手持棕刷,蘸著墨汁在雕版上均勻塗抹,另一人將竹紙覆在版上,用乾淨的棕刷輕輕按壓,再小心翼翼地揭下,一張帶著墨香的書頁就成了,晾在旁邊的竹竿上,像一片片墨綠色的葉子。
“這是雕版印刷,咱們印話本,大多用這個。”趙員外指著工匠手裡的木板,“你那本《落魄書生遇貴人》,就是用這塊版印的,你看,這字是咱們作坊最好的王師傅刻的,娟秀有力。”
馬驥湊過去看,木板上的字是宋體,筆畫橫細豎粗,刻得深而勻,墨汁飽滿,印在紙上沒有暈染。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雕版,木質溫潤,字口邊緣光滑,能想象出王師傅刻字時的專注。“趙員外,為什麼不用活字印刷?我聽說畢昇先生發明了活字,排版更快,還能重複用。”
趙員外笑了笑,招手喊來一個老工匠:“張師傅,你給馬先生說說。”張師傅放下手裡的棕刷,擦了擦手上的墨,指著架子上的活字:“馬先生,活字是快,可咱們印話本,字多且雜,常有生僻字,活字庫裡未必有,還得臨時刻;而且活字排版,字與字之間的縫隙不好調,印出來不如雕版整齊;最重要的是,墨汁——活字吸墨不如雕版均勻,印出來有的字濃有的淡,讀者不愛要。”
馬驥恍然大悟,原來宋代活字印刷雖已發明,卻因技術細節和成本問題,沒能普及。他看著工匠們重複刷墨、鋪紙、按壓的動作,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張師傅,咱們排版的時候,能不能分欄?比如把正文和對話分開,對話用粗點的字,正文用細點的,這樣讀者看著更清楚。還有,每一頁加個頁碼,最後加個目錄,方便找章節。”
張師傅愣了愣,琢磨著:“分欄?頁碼?倒是新鮮。可這樣刻版更費功夫,也費紙。”馬驥趕緊說:“費點功夫沒關係,讀者看得舒服,就願意買。您想,要是一本話本,找個章節翻半天,誰還願意看第二遍?”
趙員外也來了興趣:“馬先生說得有道理。張師傅,你先試一頁,看看效果。”張師傅點頭,取來一塊小木板,按馬驥說的,把“蘇文卿幫嶽父管賬”那段,正文刻細字,蘇文卿的話刻粗字,還在角落刻了個“三”字當頁碼。印出來一看,果然層次分明,一眼就能分清對話和正文,趙員外當即拍板:“以後印馬先生的話本,都這麼排!”
馬驥還不滿足,又指著晾在竹竿上的書頁:“趙員外,咱們能不能做個封麵?比如畫個蘇文卿的簡筆畫,旁邊寫書名,再蓋個集賢堂的印章,這樣看著更像‘好書’,也不容易被仿冒。”
“封麵?”趙員外從沒聽過這說法,話本曆來都是直接印正文,哪有什麼封麵?馬驥趕緊解釋:“封麵就像人的衣服,好看的衣服才吸引人。您想,書坊裡擺著,有封麵的話本,肯定比沒封麵的顯眼,買的人就多。”他還畫了個簡單的封麵草圖:左邊畫個書生蘇文卿),右邊寫“落魄書生遇貴人”,下麵小字“錢塘馬驥編撰”,角落蓋個印章。
趙員外拿著草圖,越看越覺得新鮮,當即讓畫工按圖繪製,刻成小版,印在話本最前麵。馬驥看著工匠們忙碌的身影,聞著空氣中的墨香,心裡滿是感慨——在現代,印刷是機器轟鳴的流水線,可在這裡,每一本書都要經過工匠的手刻、手刷、手晾,每一頁都帶著溫度。可正是這種“慢”,讓知識的傳播更顯珍貴,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寫的話本,會通過這些雙手,傳到臨安的大街小巷,甚至更遠的地方。
臨近中午,第一批《落魄書生遇貴人》印好了。趙員外遞給他一本,封麵是新刻的,裡麵分欄排版,頁碼清晰。馬驥翻開,看到扉頁上“錢塘馬驥編撰”幾個字,墨色飽滿,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暖流——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真正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不是靠運氣,不是靠彆人的幫助,而是靠自己的腦子和筆。
“趙員外,咱們能不能再多印點?比如加印兩千本,送到其他州府的書坊去?”馬驥問。趙員外笑著點頭:“沒問題!看這排版,肯定好賣!對了,馬先生,下次寫續集,可得早點給我稿子,咱們還按這個法子印!”
馬驥握著話本,走出印刷作坊,晨霧已經散了,陽光灑在青石板上,映著話本封麵的影子。他摸了摸胸口的掛墜,掛墜帶著淡淡的墨香,微微發熱,像是在吸收這“知識傳播”的能量——從筆尖到雕版,從墨汁到紙張,每一步都是文明的傳遞,而他,成了這傳遞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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