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曲那裡碰了壁,馬驥對所謂的“高雅藝術”有點敬而遠之。文震亨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笑著說:“雅樂不適,或可賞俗趣?姑蘇城內,另有妙音,想必合你胃口。”
第二天下午,文震亨帶著馬驥出了拙政園,穿行在蘇州的街巷裡。青石板鋪成的路麵乾淨整潔,兩側是白牆黛瓦的民居,門口掛著紅燈籠,偶爾有小販推著小車經過,吆喝著吳儂軟語的叫賣聲,充滿了市井氣息。馬驥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想起了臨安的街巷,心裡頓時覺得親切了許多。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來到一家臨河的書場。書場的門麵不算大,門口掛著一塊木匾,寫著“姑蘇書場”四個大字,字體圓潤,透著幾分市井的熱鬨。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麵傳來叮叮咚咚的弦索聲,夾雜著吳儂軟語的唱腔和觀眾的笑聲、喝彩聲,氣氛熱烈而歡快。
“這裡便是姑蘇有名的評彈書場,”文震亨介紹道,“評彈分評話和彈詞,評話隻說不唱,彈詞說唱結合,以三弦、琵琶伴奏,說、噱、彈、唱俱佳,多講才子佳人、俠義公案之事,通俗易懂,頗受市井百姓喜愛。”
馬驥跟著文震亨走進書場,裡麵的景象讓他眼前一亮。書場內部寬敞明亮,擺放著幾十張八仙桌,桌旁坐滿了觀眾,有穿著長衫的文士,有穿著短打的平民,還有帶著孩子的婦人,大家都圍著桌子坐著,麵前擺著茶水和點心,氣氛輕鬆而熱烈。
舞台設在書場的前方,是一個小小的高台,台上擺放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三弦、琵琶和一塊醒木。一位穿著藍色長衫的男子和一位穿著素雅旗袍的女子正坐在台上,男子手持三弦,女子懷抱琵琶,正在調試琴弦,叮咚的弦音清脆悅耳。
“兩位先生,裡麵請!”夥計熱情地迎上來,領著馬驥和文震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遞上茶水和瓜子。
馬驥剛坐下,就聽到台上的男子開口了,一口軟糯的蘇州話,雖然有些字詞聽不懂,但語氣生動,表情誇張,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男子先簡單介紹了一下今天要講的故事——《三笑姻緣》,然後便開始彈唱起來。
三弦的醇厚與琵琶的清脆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悅耳的旋律,男子的唱腔明快流暢,女子的唱腔婉轉柔和,兩人配合默契,珠聯璧合。他們時而說表,時而彈唱,說到精彩處,妙語連珠,拋出一個個“噱頭”,引得滿堂哄笑;唱到動情處,嗓音清越,弦索悠揚,讓觀眾沉浸其中。
馬驥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與昆曲的緩慢典雅不同,評彈的節奏明快得多,故事內容也更貼近市井生活。《三笑姻緣》講的是唐伯虎與秋香的故事,情節曲折有趣,充滿了市井的幽默與智慧,馬驥雖然不能完全聽懂蘇州話,但結合演員的表情、動作和周圍觀眾的反應,也能大致理解故事的脈絡。
當聽到唐伯虎為了追求秋香,假扮書童混入華府,鬨出種種笑話時,馬驥跟著觀眾一起拍腿大笑;當聽到唐伯虎與秋香在花園中相遇,以詩傳情時,他又屏息凝神,跟著劇情緊張;當演員拋出一個精彩的“噱頭”——唐伯虎把“華安”寫成“華暗”,被華府老爺取笑時,馬驥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大聲叫好:“好!說得好!”
文震亨坐在一旁,看著馬驥投入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馬驥終於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藝術形式。
“文先生,這評彈也太好看了!”馬驥湊到文震亨耳邊,興奮地說,“比昆曲有意思多了!像單口相聲加彈唱,還是連續劇形式的,通俗易懂,還能讓人笑出聲,太對我胃口了!”他差點說出“脫口秀”這個詞,幸好及時忍住了。
文震亨笑著點頭:“評彈本就是市井藝術,以娛人為本,不像昆曲那般講究意境,自然更合小哥胃口。你看這書場,三教九流彙聚,無論貧富,皆能在此找到樂趣,這便是俗趣的妙處。”
馬驥點點頭,繼續專注地看著台上的表演。他發現,評彈的演員不僅說唱俱佳,表情和動作也非常生動。男子扮演唐伯虎時,眼神靈動,神態瀟灑;扮演華府老爺時,又變得神態威嚴,語氣傲慢;女子扮演秋香時,眉眼含情,溫婉可人;扮演華府夫人時,又變得潑辣乾練,惟妙惟肖。
台上的演員唱到一段著名的“俞調”,旋律婉轉起伏,女子的唱腔清亮悅耳,如黃鶯出穀。馬驥聽得興起,忍不住跟著哼哼了兩句,結果完全不在調上,荒腔走板,惹得旁邊的觀眾側目而視。文震亨坐在一旁,無奈地扶了扶額,心想:這馬驥,真是走到哪裡都不閒著。
馬驥也意識到自己跑調了,訕訕地笑了笑,不再哼唱,隻是專注地聽著。他想起自己在臨安說書的經曆,覺得評彈和說書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通過講故事來娛樂觀眾,隻是評彈更注重音樂性和方言的韻味,而說書更注重故事的張力和表演的互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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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後,馬驥意猶未儘,拉著文震亨跑到台邊,想跟演員交流交流。台上的演員正在收拾樂器,看到馬驥熱情的樣子,也笑著和他打招呼。
“兩位先生,你們說得太好了!”馬驥用帶著臨安口音的官話說道,“我在臨安也說過書,咱們這行當,異曲同工啊!不過我們那邊用醒木,你們用三弦、琵琶,伴奏更豐富;我們說的是官話,你們說的是蘇州話,更有地方特色!”
那男藝人聞言,眼睛一亮:“哦?小哥也說書?不知小哥說的是哪類故事?”
“我嘛,什麼都能說!”馬驥得意地說,“武俠、公案、才子佳人,還有一些新奇的故事,比如‘贅婿逆襲’‘王爺微服’之類的,在臨安可火了!”他忍不住開始推銷自己的故事。
女藝人笑著說:“小哥說的這些故事,倒和我們評彈常說的有些相似。隻是‘贅婿逆襲’這類,我們說得少些,多是才子佳人、俠義之事。”
“那你們可以試試啊!”馬驥興奮地說,“這類故事貼近市井,老百姓喜歡聽!比如一個落魄書生入贅到商戶家,被嶽父嶽母欺負,最後憑借自己的智慧逆襲,當上大官,多過癮啊!肯定能火!”
男藝人點點頭:“小哥說得有道理,以後倒是可以試試。不知小哥何時再到臨安說書,我們也好去聽聽,借鑒借鑒。”
“好啊好啊!”馬驥連忙答應,和兩位藝人又聊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走在回拙政園的路上,馬驥還在回味著評彈的精彩,嘴裡時不時哼著剛才聽到的旋律,雖然依舊跑調,卻樂在其中。他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藝術——不端著,不矯情,通俗易懂,能讓老百姓真正感受到快樂。
他胸口的掛墜在評彈書場中,傳來一陣輕快而活躍的悸動,與吸收昆曲能量時的纏綿不同,更像是在歡快地舞蹈。掛墜似乎非常喜歡這充滿市井活力、敘事張力與幽默感的環境,光芒變得明亮而輕快,記錄下這雅俗共賞的獨特氣韻。
馬驥摸了摸掛墜,心裡想:“看來無論是高雅藝術還是市井俗趣,隻要能打動人心,就是好藝術。蘇州這地方,果然臥虎藏龍,不僅有美麗的園林,還有這麼好聽的評彈。這次穿越,真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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