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破敗的院落裡,氣氛凝重而詭異。
劉婆子的哭嚎聲漸漸低落,隻剩下無助的啜泣。那件疑似血衣的短打和鏽蝕的柴刀已被吳文用油布小心包裹起來。那輛破舊的獨輪車也被貼上封條,準備運回衙門。
然而,趙雄眉心的結卻並未解開。橫梁上那兩道模糊的、被灰塵半掩的“鉤子印”,如同一個沉默的詰問,盤桓在他心頭,也縈繞在在場每一個捕快的心間。
那是什麼?與本案有何關聯?與獨輪車、與劉二狗又是什麼關係?
太過順利找到的物證,與這個顯得過於突兀和難以解釋的細節交織在一起,讓原本似乎清晰的案情陡然變得撲朔迷離。
趙雄的目光再次掃過整個院落,不放過任何角落。柴堆、破爛、坍塌的土牆…一切都顯得那麼破敗和…自然。自然得仿佛那血衣和柴刀本就該在那裡,自然得仿佛那鉤印隻是歲月無意的留痕。
但高逸的靈魂卻在冷靜地審視著這一切。不,這不自然。凶手或許會倉促間留下證據,但很少會留下這種指向不明、卻又引人遐想的曖昧痕跡。這更像是一種…乾擾?或者,是另一重未被發現真相的冰山一角?
“頭兒,現在怎麼辦?”吳文低聲請示,他也感受到了這股不協調的詭異氣氛。
趙雄沉默片刻,目光最終落回瑟瑟發抖的劉婆子身上。他沒有再厲聲逼問,而是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沉穩:“劉婆子,你仔細回想。劉二狗離家之前那段時間,可有什麼異常?比如,是否深居簡出?或者相反,經常夜不歸宿?是否突然有了錢?或者,變得格外煩躁不安?有沒有什麼陌生人來家裡找過他?”
他換了一種問話方式,不再直接追問劉二狗的去向或同夥,而是試圖從行為細節和心理狀態上尋找破綻。
劉婆子被趙雄沉穩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盯著,瑟縮了一下,渾濁的眼睛努力地回憶著,嘴唇哆嗦:“異…異常?狗子他一直就那樣…懶…不著家…錢?哪有什麼錢…窮得叮當響…就是…就是…”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有些猶豫。
“就是什麼?”趙雄立刻捕捉到這一絲猶豫。
“就是…他走之前那幾天…好像…好像心神不定的…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有次我還聽見他半夜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唉聲歎氣的…”劉婆子斷斷續續地說著,“我還罵他是不是又輸錢了…他沒吭聲…”
心神不定、失眠、半夜踱步、歎氣…
這明顯是承受巨大心理壓力的表現!與一個可能犯了命案凶手的心理狀態吻合!
“還有呢?”趙雄追問,“他可曾說過什麼奇怪的話?或者,處理過什麼不常用的東西?”
“奇怪的話…沒有…”劉婆子搖頭,但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麼,“處理東西…好像…好像有!就在他走前頭一天,他把他以前…以前打零工用的那套繩索扁擔什麼的…好像給賣了?還是扔了?我沒太注意…反正後來就沒見著了…”
繩索?扁擔?
趙雄和吳文對視一眼。劉二狗有獨輪車,為何還需要繩索扁擔?而且偏偏在離家前處理掉?
“是什麼樣的繩索扁擔?”吳文插嘴問道。
“就是…普通的麻繩,挑東西的扁擔…用了好些年了…”劉婆子比劃著。
一直縮在人群後麵、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小乙,聽到“繩索”、“扁擔”這幾個詞時,身體似乎幾不可查地微微動了一下。他低著頭,目光看似無意識地掃過院牆角落那堆亂七八糟的柴火,又飛快地瞄了一眼門框上方的鉤印,嘴唇無聲地動了一下,仿佛在自言自語計算著什麼。
高逸的腦中正在飛速進行現場重建和邏輯串聯。
獨輪車?鉤印?繩索扁擔?
如果…如果橫梁上的鉤印,不是用來掛獨輪車的呢?
如果那鉤印,是用來懸掛某種需要滑輪或杠杆結構的重物呢?
比如…用繩索和扁擔組成的簡易起重裝置?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枯井!拋屍!
井口狹小,井壁濕滑,要將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沉入井底,並非易事。直接拋下,容易卡在井中或發出巨大聲響。如果有簡易的滑輪繩索裝置,緩緩吊下,則更為隱蔽和省力!
劉二狗處理掉的繩索扁擔,會不會就是用來做這個的?而橫梁上的鉤印,可能就是固定滑輪或懸掛繩索時留下的摩擦痕跡!
那麼,獨輪車呢?獨輪車可能是用來從作案現場運輸屍體到枯井的工具!
但為什麼血衣和柴刀會留在家裡?是疏忽?還是…故意留下,混淆視聽?甚至,劉二狗可能並非主犯,隻是幫凶?負責運輸和拋屍?
線索開始以一種新的方式串聯起來,但迷霧並未散去,反而指向了更深的黑暗和可能存在的同謀。
林小乙的心臟微微加速跳動。這個推斷至關重要,必須想辦法引導趙雄想到這一點。
他臉上露出些許疲憊和不適的神情,悄悄往院子角落裡那堆柴火挪了挪,似乎想找個地方靠一下休息。就在他看似無意地用手扶向柴堆時,腳下忽然“哎喲”一聲,像是被一根突出的柴棍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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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持平衡,他手下意識地在柴堆裡胡亂一抓,恰好抓住了一根埋在柴火深處的、一端似乎被打磨得異常光滑結識的粗長木棍!
他借著穩住身形的力道,下意識地將那根木棍從柴堆裡抽了出來。
木棍很長,幾乎有半人多高,一端粗糙,另一端卻明顯被人為地打磨得圓滑,甚至隱約能看到一點被繩索反複勒磨出的淺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