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癱坐在地的哭嚎,如同揭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將隱藏在案件深處的醜陋真相暴露了一角。
蒙麵男人!夜間密談!金錢收買!威逼利誘!隨後劉二狗便心神不寧地倉皇逃離!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徹底串聯、顛覆、並賦予了新的、更令人心悸的含義。
劉二狗很可能並非殺害李四的真凶,而是被真正的幕後黑手利用,負責處理屍體和拋屍的工具人!甚至他所謂的“離家”,極可能不是逃亡,而是被滅口!而那件血衣和鏽蝕的柴刀,根本就是真凶精心策劃、留在劉二狗家中用於栽贓嫁禍的道具!
好狠毒的手段!好周密的心機!
院落內一片死寂,隻有劉婆子絕望的哭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所有捕快,包括鄭龍這等粗豪漢子,都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已不僅僅是一樁謀財害命的凶殺案,其背後隱藏的算計與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趙雄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他辦案多年,遇到過凶殘的亡命徒,也遇到過狡猾的騙子,但如此處心積慮、連環設套的對手,並不多見。這個蒙麵男人,才是本案的關鍵!
他強壓下心頭的震動,蹲下身,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崩潰的劉婆子,聲音低沉而極具穿透力:“劉婆子!那個蒙麵男人!你看不清他的臉,總該記得他的身形高矮胖瘦?說話是啥口音?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走路有什麼特點?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氣味?任何細節!哪怕再小!都給我仔細想清楚!”
此刻的趙雄,仿佛一頭鎖定獵物的猛獸,散發出驚人的壓迫感。
劉婆子被他的氣勢所懾,哭聲噎住,努力地吸著氣,渾濁的眼睛拚命回想,枯瘦的手指死死摳著地上的泥土:“身…身形…好像不算太高…也不矮…有點壯實…口音…就是咱們這邊的口音…走路…沒什麼特彆…氣味…”
她的記憶依舊模糊,似乎提供不了更多有效信息。
就在眾人以為線索又要斷在這裡時,劉婆子忽然又“啊”了一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說道:“…他…他遞給狗子錢的時候…袖口好像往上縮了一點…我…我好像看到他手腕子上…有一道挺長的疤!紅呼呼的!像是新傷沒多久!”
手腕上有道長長的、紅色的新疤痕!
這是一個極其具體且極具辨識度的特征!
趙雄眼中精光爆射!“再看仔細想想!是哪隻手?疤痕什麼形狀?大概多長?”
“右…右手!對,是右手!!”劉婆子這次回答得異常肯定,那道疤痕顯然給了她深刻的印象,“就從手腕子這邊,豎著往下…到大概…到手背那裡?挺長的一道口子…看著就嚇人…”
右手手腕至手背,豎著的長條新疤痕!
這幾乎是一個可以據此排查的標誌性特征!
“吳文!記下了嗎?!”趙雄猛地起身。
“記下了!頭兒!右手腕有新疤男子!”吳文的聲音也帶著激動,飛快地記錄著。
目標的畫像瞬間清晰了許多:真凶或真凶之一),男性,本地口音,身材中等偏壯實,右手腕有一道明顯的、四五年前還是新傷狀態的長條疤痕!並且,此人有一定財力能出錢收買劉二狗),心思縝密,心狠手辣!
“鄭龍!”趙雄立刻轉向,“你帶兩人,立刻以李家莊、王畈村為中心,暗中排查所有符合此特征的男人!重點是那些四五年前可能突然手部受傷、或者行為舉止有異常、經濟狀況有可疑變化的人!記住,是暗中排查,絕不可打草驚蛇!”
“是!”鄭龍抱拳領命,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人迅速離去。他知道,真正的較量現在才開始。
趙雄又對裡正道:“看好劉婆子,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唯你是問!”裡正嚇得連連點頭。
安排完這些,趙雄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根被林小乙“意外”抽出的扁擔和那團繩索上。現在再看這兩樣東西,意義已然不同。它們不再是劉二狗的罪證,而是真凶用來操縱劉二狗、並最終可能將其推向死亡的工具。
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後定格在一直縮在角落、仿佛被這接連的變故嚇傻了的林小乙身上。
一次是無心之語點破骨傷。
二次是幼稚問話提醒井底軟泥。
三次是意外摔出關鍵卷宗。
四次是碰落藤匣露出血繩。
五次是詢問孩童引出獨輪車線索。
六次是絆倒抽出了指向拋手法的扁擔!
每一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刻,以最不可能的方式,將陷入僵局或走向歧途的調查,硬生生扳回正軌,推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