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漢被押入大牢,嚎哭聲漸遠,陳家大院內的喧囂也隨之沉寂下來。陳員外千恩萬謝,塞過一包辛苦銀,趙雄讓吳文收了,按規矩入賬分派。
返回縣衙的路上,晨光已然大亮,街市逐漸恢複喧囂,但隊伍中的氣氛卻有些異樣。鄭龍、王老五等人大聲議論著徐老漢的可恨與可笑,言語間不乏對再次“立功”的林小乙的調侃。
“小乙子,可以啊!又讓你蒙對了!那老家夥手上的桐油味兒,咋就被你聞著了?”
“就是!咱們湊那麼近都沒留意,你站門口倒聞得清楚!屬狗鼻子的吧?”
“回頭得讓頭兒給你記首功!請客!必須請客!”
林小乙被他們說得麵紅耳赤,連連擺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幾位大哥彆拿我開玩笑了……我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順嘴胡咧咧的……差點誤了頭兒的大事……”他一副恨不得鑽進地縫的模樣,將僥幸和後怕演得淋漓儘致。
吳文在一旁沉默地走著,不時用複雜的眼神瞥一眼林小乙。作為專業人士,他依靠嚴謹的勘查和指紋比對鎖定了真凶,但偏偏每次突破僵局的關鍵,都係於這個“懵懂”少年一句無心的言語。這讓他心頭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憋悶又無從發泄。
趙雄走在最前,一言不發,仿佛身後的嬉笑調侃都與他無關。但他的脊背挺得筆直,每一步都沉穩異常,顯見心思沉重。
回到衙署,簡單交割完畢。趙雄並未立刻宣布散值,而是將眾人聚到院中。
陽光灑下,照亮每個人臉上的疲憊與興奮。
趙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縮在人群後的林小乙身上,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分量:
“此次《夜半鬼敲門》一案,能迅速勘破裝神弄鬼之伎倆,擒獲真凶,林小乙……”
他刻意頓了頓,觀察著林小乙的反應。
林小乙聽到自己名字,猛地一抖,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慌忙抬起頭,臉上寫滿了“不要點我名”的哀求。
趙雄仿佛沒看見,繼續道:“……於關鍵時刻,察覺異樣麻線,又於問詢之時,留意到桐油氣味,提供關鍵思路,功不可沒。”
院中響起幾聲稀稀拉拉的、帶著些羨慕嫉妒的附和。
趙雄話鋒卻微微一轉,目光如實質般籠罩住林小乙,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小乙,你屢立奇功,每每總能於山窮水儘之處,彆開生麵。這番‘運氣’,當真是……鬼神莫測,令人驚歎啊。”
這話聽起來是褒獎,卻像是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表麵熱鬨的功績,直指那最核心的、無法解釋的疑點。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連鄭龍、王老五都察覺出這話味道不對,收斂了笑容。
林小乙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眼裡瞬間湧上了惶恐的水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驚嚇和委屈,聲音都帶了哭腔:“頭兒!我……我沒有……我就是……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真的!我不敢貪功……我笨手笨腳,儘會闖禍……求您彆這麼說……”
他語無倫次,幾乎要當場跪下去,那反應真實得不能再真實,完全是一個承受不起如此“盛讚”、生怕被捧殺的小人物的極致恐慌。
高逸在他體內,心神緊繃到了極致。趙雄的試探已近乎圖窮匕見,他必須用最劇烈的、符合人設的情緒反應來應對。
趙雄死死盯著他,仿佛要從他每一個細微的顫抖、每一絲淚光中分辨出真偽。
良久,他眼中的銳利稍稍收斂,化作一片更深的、難以見底的幽潭。
他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幾乎要軟倒的林小乙,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和藹”的意味:“不必驚慌。有功便是有功,衙門自有賞罰。從明日起,你便跟在我身邊,雜活不必再乾,多看,多學。”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說完,他不再給林小乙任何拒絕或辯解的機會,轉身對眾人道:“散了吧,各自回去歇息。”
眾人散去,各懷心思。
吳文最後看了一眼那仿佛被“提拔”的重壓砸懵了、呆立原地的林小乙,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院子裡,隻剩下林小乙孤零零的身影,在越來越高的日頭下,拉出一道細長而孤單的影子。
高逸知道,最大的危機暫時渡過了,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跟在我身邊”——這意味著無時無刻不處於趙雄的近距離審視之下。以往還能借著跑腿打雜的由頭有點自由活動的空間,日後恐怕連呼吸都要小心計算。
“福將”之名,已成枷鎖。
趙雄心中的疑雲非但未散,反而已濃重如墨。他不再滿足於遠觀猜測,而是要親手揭開謎底。
暗潮,已在平靜的水麵下洶湧澎湃。
林小乙高逸)抬頭,望了望縣衙高聳的屋簷,陽光有些刺眼。
他低下頭,慢慢向值房走去,腳步略顯沉重。
接下來的路,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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