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極輕微的、與眾不同的“咕嚕”聲,像一根細如牛毛的針,刺破了庫房內凝滯沉重的空氣。
它來得突然,去得更快,幾乎瞬間就被米粒持續滑落的沙沙聲所吞沒。若非趙雄全神貫注,耳力又遠勝常人,幾乎就要將其忽略為撞擊後的幻覺。
但他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了。鷹隼般的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驟然凝聚成一點,死死釘在那剛剛恢複平靜的米缸深處!
不是米的聲音!那絕不是米粒摩擦能發出的聲響!那更像是什麼小巧、堅硬、圓滑的物件,在空隙中滾動、跌落時發出的清脆一響!
“閉嘴!”趙雄猛地低吼一聲,如同炸雷,瞬間掐斷了鄭龍的嘲笑和林小乙慌亂的辯解。
庫房內驟然死寂。所有人都被趙雄這突如其來的厲喝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隻見趙雄根本不理睬眾人,一個大步跨到米缸邊,他的動作迅捷而充滿壓迫感,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陶壁和堆積的米粒,直抵缸底。
剛才那聲異響,源頭就在下麵!
林小乙還保持著雙手扶缸、驚魂未定的姿勢,臉色蒼白,嘴唇微微哆嗦,似乎被趙雄的吼聲嚇得更厲害了,結結巴巴地還想請罪:“頭、頭兒…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豆子太滑…”
趙雄猛地轉過頭,目光如電射向他,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急促而充滿壓迫感:“剛才!撞上去之後!你有沒有聽到什麼特彆的聲音?!”
“特、特彆的聲音?”林小乙被問得一愣,眼睛裡滿是茫然和驚嚇後的空白,他下意識地歪了歪腦袋,像是在努力回憶,那表情蠢笨又無辜,“就…就是很大的響聲…米在嘩嘩地響…還,還有我撞上去的聲兒…沒,沒彆的了啊…”
他的反應天衣無縫,完全就是一個被意外和上司的怒火嚇破了膽的小角色該有的樣子。
趙雄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絲一毫的閃爍或隱瞞,但看到的隻有純粹的驚慌和愚鈍。難道…真是自己聽錯了?或者,那聲響是這小子撞缸時身上什麼東西掉進去了?錢袋?令牌?
但直覺告訴他不是。那聲音來自缸底,來自米的深處。
就在趙雄眉頭緊鎖,疑竇叢生之際——
林小乙似乎是為了緩解尷尬,或者純粹是下意識的無意識動作。他扶著缸沿的手沒鬆開,反而像是好奇,又像是為了確認米缸是否被他撞壞了,微微踮起腳尖,歪著頭,把半邊臉頰貼在了冰涼的缸沿上,目光朝著缸內米堆的深處茫然地望去。
他的眼神沒有焦距,帶著一種體力透支後的恍惚和方才受驚的餘悸,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缸裡的米說話,聲音極輕,含混不清,帶著濃濃的困惑和一絲孩子氣的好奇:
“咦……?”
“…這米缸底下……好像……不是平的?”
“剛才…好像…有啥圓溜溜的東西…滾過去了……是石頭子嗎?”
這幾句喃喃自語,輕得如同夢囈,卻像一道閃電,劈入了趙雄的腦海!
不是平的!
圓溜溜的東西!
滾過去了!
每一個詞都精準地戳中了他剛才聽到那聲異響時的猜測!這不是巧合!絕不可能!
趙雄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急劇收縮。他再次看向林小乙,那小子還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甚至因為趴著看缸底的姿勢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這一次,趙雄心底那最後一絲“或許是巧合”的僥幸被徹底粉碎了!
一次無意提醒是運氣,兩次是福將,三次四次……再加上現在,這精準無比的“無心之語”?
這小子……絕對有問題!
他是在偽裝!用一種極高明、極隱晦的方式,在引導自己!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的目的是什麼?
無數個疑問像沸騰的水泡在趙雄腦中翻湧,但他臉上卻硬生生壓製住了驚濤駭浪,反而迅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隻是目光變得更加幽深難測,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不再看林小乙,而是猛地轉向那口米缸,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仿佛剛才所有的懷疑和試探都不存在,他隻是采納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下屬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發現:
“不是平的?……有東西滾動?”他重複了一遍林小乙的話,語氣沉凝,“吳文!鄭龍!過來!”
他指著那口米缸,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終於找到方向的決斷:
“把這口缸!給我挪開!立刻!仔細檢查缸底和地麵!”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吳文和鄭龍。檢查缸底?缸底能有什麼?剛才不是看過了嗎?
但趙雄的語氣不容置疑。鄭龍雖然疑惑,還是立刻上前。吳文則是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度的困惑——他剛才親手摸過缸底,是實心的陶土,平整無疑啊?林小乙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頭兒怎麼就信了?
不過,命令就是命令。
鄭龍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和馬上下來的另一個壯實捕快一起,合力抱住沉重的缸體。
“嘿——喲!”
兩人同時發力,肌肉賁張,粗陶米缸發出一聲沉重的摩擦聲,被緩緩抬離了地麵,挪向一旁。
原本被缸體底座覆蓋的地麵,露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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