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閃電餘暉中,檔案房內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
趙雄手握那個粗糙的新玩偶,目光如冰冷的鐵鉗,死死鎖住癱軟在地、抖成一片秋葉的林小乙。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堆的黴味、燭火的煙味,以及一種近乎實質的、令人窒息的緊張。
“說!”趙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砸向林小乙。
林小乙的嘴唇哆嗦著,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流下,臉上是徹頭徹尾的、未經偽裝的恐懼和慌亂。他似乎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手指無意識地摳抓著地麵。
“這玩偶!哪來的?!”趙雄上前一步,將那個新玩偶幾乎舉到林小乙眼前,“為何在此?為何與舊案現場的玩偶如此相似?!”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林小乙終於哭喊出聲,聲音嘶啞破碎,“是我…是我削的…可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削成這樣…我就是心裡難受…害怕…”
“削的?”趙雄眼神銳利如刀,“何時削的?用何物削的?”
“就…就今天下午…在、在房裡…用…用平時削果皮的小刀…”林小乙語無倫次,眼神躲閃,根本不敢看趙雄手裡的玩偶,“我睡不著…腦子裡全是那首曲子…還有…還有河裡挖出來的…我害怕…就想找點事做…手自己就…”
“手自己就削出了一個與十五年舊案證物幾乎一樣的玩偶?”趙雄的聲音裡充滿了冰冷的質疑,“林小乙,你覺得這等說辭,我會信嗎?”
“是真的!趙捕頭!是真的!”林小乙猛地抬起頭,臉上是一種絕望的真誠,“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那塊木頭…它自己就…就變成這樣了…好像我的手不是我的一樣…嗚…”他又崩潰地哭起來,那種恐懼不像作假,更像是一種對自身無法理解行為的悚栗。
趙雄死死盯著他,試圖從那雙淚眼婆娑的眸子裡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偽裝痕跡。但他看到的隻有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慌和迷茫。高逸的靈魂在飛速判斷——這種反應,極可能是一種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式的無意識行為再現!林小乙很可能在幼年時,通過家族渠道,見過甚至把玩過那個舊玩偶,其形象深植於潛意識中。如今被童謠和挖掘現場強烈刺激,在精神恍惚狀態下,無意識地將其複製了出來!
但這依然無法解釋所有問題!
“那你深夜潛入檔案房又是為何?!”趙雄厲聲追問,目光掃過那本攤開的舊卷宗,“此乃衙門重地,豈容你隨意進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小乙瑟縮著,“我做了那個…東西…心裡更怕了…像是有鬼拉著我…我就…我就迷迷糊糊走到這裡…我想看看…看看那案子到底…到底怎麼回事…我想知道為什麼我老是夢到…夢到…”
他的話語支離破碎,邏輯混亂,卻恰恰符合一個受強烈心理衝擊後行為失控的少年的狀態。
就在這時,吳文和鄭龍也被之前的雷聲和這邊的動靜驚動,匆匆趕了過來。當他們看到檔案房內的景象——持玩偶冷立的趙雄,癱坐哭泣的林小乙,攤開的舊案卷——都愣住了。
“頭兒?這是…”吳文驚疑不定。
趙雄沒有回頭,隻是將手中的新玩偶遞給吳文:“看看這個。”
吳文接過,隻一眼,臉色就變了:“這!這怎麼會…”其形態與舊玩偶的相似程度,令人震驚。
鄭龍也湊過來看,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瞪向林小乙:“好小子!果然是你搞的鬼!這玩意兒是不是你弄來裝神弄鬼的?!”
“不是!不是我!”林小乙尖聲否認,恐懼地往後縮。
“頭兒!還有發現!”這時,一個被鄭龍派去核查“柳福”信息的衙役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裡拿著一張剛收到的飛鴿傳書,“鄰縣兄弟衙門回信了!核查了那個在珍珠作坊做工的孫二狗,確認其原籍正是本縣,且其父輩記錄顯示,與一柳姓人家乃是舊識!更重要的是,他們找到了一份當年的學徒擔保文書,擔保人署名——柳福!”
擔保人!柳福!
孫二狗與柳福果然相識!甚至關係匪淺!
又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趙雄的心上。線索似乎瞬間收束!
柳福作為客棧臨時雜役,與木匠學徒孫二狗相識,甚至可能是他進入客棧工作的引薦人。案發當日,兩人可能都在現場!孫二狗動手,柳福協助或見證?事後孫二狗遠遁,柳福留下,心中埋藏秘密,可能在家中無意間透露過碎片信息,被年幼的林小乙聽去…
而柳福…林小乙的母族親戚…
一切仿佛都說得通了!
趙雄的目光再次回到林小乙身上,無比複雜。眼前的少年,可能並非陰謀者,而是一個被家族秘密和童年陰影纏繞、在特定刺激下會無意識做出驚人舉動的可憐人。他的“無意”指引,或許正是那種被壓抑的潛意識尋求解脫的表現。
然而,那首童謠呢?那精準複述案情的童謠,又是從何而來?也是柳家泄露出去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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