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隱瞞什麼？或者，他自己也不確定？”林小乙內心思忖。他上前一步，依舊用那副怯懦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張、張師傅，您煮茶的時候，可曾……離開過？或者，有沒有旁人……碰過這些茶壺、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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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看似平常，卻瞬間讓張四的臉色變了一下。
趙雄何等敏銳，立刻捕捉到了這一變化，厲聲道：“說！”
張四噗通跪下，急聲道：“官爺明鑒！小的……小的確實離開過一小會兒！就在煮這第三批茶的時候，前麵客人催得急，胡師傅又喊我去幫忙搬一壇老酒，說是周老爺點名要的。我、我就離開了一盞茶……不，可能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但、但我走之前把茶壺都蓋好了，就放在這案幾上！回來時也沒見有人動過啊！”
“離開過？”趙雄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去了多久？具體何時？可有人證明？”
“就、就在宴席過半，大概未時三刻左右？胡師傅可以作證，是他喊我去的！”張四連忙指向掌勺胡四。
胡四愣了一下，也趕緊點頭：“是是是，是有這麼回事！當時前麵一道大菜要上了，缺一壇好酒配，我就喊張四去地窖搬了。”
線索似乎指向了一個短暫的空窗期。
林小乙的心臟微微加速。一個無人看守的短暫時刻，一批正在烹煮或剛剛煮好、尚未分送的茶水……這簡直是投毒的絕佳時機。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僅僅“暗示”了。他必須給出更明確的指向，否則趙雄可能會被“意外”或“食材問題”的思路帶偏。
他湊近趙雄，用極低的聲音，確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頭兒，我……我小時候聽我爹說過一些雜學……外麵那些人的樣子，嘔吐、抽筋、臉發青，不像是吃壞肚子，倒像是……中了某種草木的毒。比如……斷腸草之類的。銀針驗不出。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症狀嚴重和症狀輕微乃至無恙的賓客方向，繼續低語：“而且，您看，中毒的人好像……不是每桌都那麼嚴重。有的桌子幾乎全倒了，有的桌子卻好些。如果是大家一起吃的菜都一樣，不該差這麼多……除非，那毒物，沒下在大家都吃的東西裡。”
趙雄猛地轉頭，死死盯住林小乙。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懷疑，而是一種混合了震驚、審視和終於抓住關鍵的了然。
林小乙的話，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的迷霧。
不是天災，不是意外食材汙染，而是人為投毒！
毒物可能並非砒霜，而是某種草木毒素！
毒源可能並非共用菜肴，而是像茶水這樣，並非人人同時、等量攝入的東西！
這一切，都與林小乙觀察到的現場情況、詢問到的線索醒酒茶）、以及對毒物的“道聽途說”完美吻合！
這小子……真的隻是“運氣好”或者“無意間”想到的嗎？
趙雄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一把抓起那個破口的紫砂壺，對張四厲聲命令：“把這壺裡剩下的茶渣，還有所有煮過茶的壺、用過的茶葉，全部封存起來！吳文呢？叫他立刻過來查驗！”
他又看向林小乙，眼神複雜，但命令清晰肯定：“小乙，你跟著吳文，把你剛才說的……關於草木毒的看法，仔細跟他說清楚！”
“是，頭兒。”林小乙低下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他知道，自己這“無心之言”，已經成功地將案件的調查方向，撥向了正確的軌道——人為投毒，目標鎖定茶水。
醉仙樓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性質已然改變。一場隱藏在喜慶背後的陰謀，正緩緩揭開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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