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貼著維修井的合金壁,冷汗直往衣領裡鑽。
望舒說的那句“媽媽的歌”,就像一根刺,狠狠紮進我心底最柔軟之處。
她居然還記得呢。
哪怕她的人格都碎成渣了,哪怕被係統切割得隻剩下一點聲響,她還是沒忘掉——我在藏書閣外隨便哼的那首《茉莉花》,竟然真就成了喚醒她的關鍵。
我手指還在輕輕發抖,不是因為怕被發現,而是因為啊,希望就在眼前了。
可是常曦不會給我時間等望舒改變主意的。
她站在高台上的模樣,就像一尊擺在神壇上的雕像,又莊重、又冰冷,讓人覺得不容置疑。
她說“文明可以等待”,但我心裡明白,我們等不起啊,每一次呼吸都等不起,廣寒宮裡越來越暗的光等不起,聚變堆芯那越來越弱的跳動也等不起。
隻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我瞅著手裡從農場終端拆下來的震動發生器,它的外殼都鏽得不成樣子了,電極也氧化得黑乎乎的,不過還能正常運轉。
隻要我能把頻率調對嘍,讓電流像春天的水一樣慢慢滲進導管邊緣,而不是一下子把整條線路給轟開——說不定啊,就能躲開主控係統的警報界限。
吳剛當年搞的是全陣列同步脈衝清洗,結果反向能量湧回來,把神經接口都給燒穿了。
他不是瘋了,是被係統當成用完就扔的東西了。
我可不會乾那種傻事。
我要乾的,就是偷。就好比夜裡的農夫偷偷給乾旱的田地引水呢,一點一點地引,可不能驚動守夜的人。
我低下頭查看手腕上的便攜終端,這可是我用手機的殘骸和廣寒宮不要的傳感模塊拚湊出來的“土辦法設備”。
這玩意兒沒什麼權限,但是有自由。
我剛剛把記下的《茉莉花》的節拍轉變成了一組低頻波形參數,輸進震動儀的驅動程序裡了。
0.8赫茲,持續12秒,衰減斜率是0.3。
這個頻率最接近人的心跳了,也是植物根係吸收水分時候的自然共振點。
我在地球上的時候就用這個原理搞過滴灌優化——生命從來不怕慢騰騰的,就怕節奏被硬生生地打亂。
“望舒啊,”我小聲地說,“要是你還能聽到的話……幫我盯著東三區的地殼應力變化。要是超過臨界值了,就立馬切斷信號。”
她沒回應我。
不過我看到監控麵板上,有一條本來靜止的數據流輕輕動了一下,就好像有人眨了下眼睛似的。
這就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西翼第七號維修井的底層接駁口撬開了。
金屬蓋板發出了很細微的摩擦聲,在這安靜的通道裡,聽著讓人心裡直發慌。
玉兔α早就藏在外圍了,它的納米集群偽裝成粉塵在空氣裡飄著,隨時都能乾擾巡邏路徑上人工智能的視覺識彆。
當我的手指碰到那根暗紅色的導管接口的時候,我一下子就停住了。
這可不是技術方麵的事兒。
這是信仰之間的較量。常曦啊,她就認秩序,就認規則,覺得程序正義那是一萬年都不能變的。
她呢,寧可瞅著文明一點點憋死,也不肯冒哪怕一丁點兒失控的險。
我可不一樣,我信的是大活人。
就是現在還喘著氣兒的常曦,是在那些碎片裡頭掙紮著小聲嘀咕的望舒,還有我自個兒胸腔裡這顆不服輸的心臟。
“對不住了啊。”我朝著空落落的地兒小聲嘟囔著,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呢,還是說給這個睡著的宮殿聽的。
接著,就把啟動鍵給按下去了。
電流靜悄悄地就灌進去了。
終端屏幕上的波形圖開始慢悠悠地晃悠起來了,就跟冬眠醒過來的蛇似的,一小截一小截地扭著身子。
堵塞指數從97降到96.5了,又接著降到96了,雖說降得不多,可確實是在降呢。
沒警報響起來。
也沒封鎖啥的。
嘿,就連監測日誌都沒標記出來有啥不正常的。
成了?哪兒能啊,這才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