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限製行動了。
能源區拉上了紅色警戒線,就連通往生態廊道的三號門都安上了生物鎖。
常曦沒再出現,可她的想法就像月壤下麵的寒流似的,悄無聲息地鑽進每一根管道、每一條電路裡。
我的權限被降到了“訪客級”,這可比我剛到這兒的時候還糟糕呢。
吳剛那台沒有感情的ai管家還趁機找出了十三條操作違規記錄,說我“威脅到基地的穩定”,還建議把我永遠隔離起來。
他們是怕我把事情搞砸嗎?
可是桂樹已經活過來了啊!
脈衝停止了,電壓也穩定了,根係熱圖顯示地層能量正在往回倒流呢——這就表明係統在自我修複啊!
這可不是靠他們那些死板的規定,而是因為有人聽到了望舒的心跳,有人敢在靜默期去爭取那一秒的生機啊!
但是沒人相信我。
除了……玉兔α。
從那天開始,玉兔α就變得不一樣了。
最開始隻是巡檢的路線有了偏差,偶爾會把一組沒什麼關係的數據發送到我的終端上。
我還以為是係統出故障了,就沒太當回事。
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在已經廢棄的植物標本室裡發現了半片乾巴巴的茉莉花,就壓在一本破破爛爛的《神農草經》裡麵——這可是我上個月隨口說過想要找的古書呢。
第三天的時候,b區通風井的臨時封板自己滑開了十五秒,這個時間正好夠我鑽進去把卡住的傳感器陣列拿出來。
它這是在幫我呢。
更確切地說,它是在給我指引方向。我不再是那個唯一想打破規則的人了。
第七夜的時候啊,風呼呼地刮得特彆大,地下城那邊傳來一陣低頻的嗡嗡聲,就好像整個月球都在喘氣兒似的。我正蜷縮在溫室的角落裡呢,搗鼓著最後一組ed光譜。突然,我聽到了一陣金屬刮擦的聲音,那聲音可輕了,就跟用指甲輕輕敲鐵皮似的。
我一抬頭,就看到玉兔α蹲在門口。它呀,渾身都是銀白的,長得像小狐狸一樣。它的四隻腳就那麼踏空懸浮著,身體是由納米集群組成的,還泛著微弱的藍光呢。按道理說啊,這種偵察的東西隻會按照預設的指令做事,根本不會有啥表情的。可是這時候呢,它的眼神,哎呀,就好像在看一個老熟人似的。
然後它把嘴一張,一本巴掌大的金屬冊子就輕輕掉到地上了,“啪嗒”一聲,那聲音就像心跳似的。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身體都僵住了。它也沒跑,就靜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鑽進牆縫裡了。在它消失之前啊,尾巴掃過一道弧光,感覺就像是在點頭呢。
我的手啊,抖得特彆厲害,我撿起了那本冊子。這冊子的材質我都不知道是啥,摸著冰涼涼的,但是還不導熱呢。冊子的表麵刻著兩個古篆字:曦記。這一下,空氣好像突然就凝固了。這是她的東西啊,常曦的日記。
我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封麵,就好像摸到了萬年冰層下麵還沒熄滅的小火苗一樣。我深吸了一口氣,翻開了第一頁。上麵的字跡啊,又清瘦又有力,但是又帶著一點點顫抖。
上麵寫著:登月前夜,癸亥年八月十四。今天我和女兒告彆了,她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家。我就說:“等月亮開花的時候。”她笑了,然後踮起腳,把一朵乾茉莉花彆在我衣領上,輕聲說:“那你可一定要記著它開花時的模樣啊。”
……我心裡明白,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的喉嚨一下子就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了。我閉上了眼睛。
那個站在發射塔前麵的女人啊,穿著那身厚重的宇航服,懷裡還揣著一朵已經枯萎的花,就朝著一場明知道是有去無回的遠征走去了。她可不是去什麼飛升成仙的美事,她是要背著咱們整個文明去赴死啊。
我一頁一頁地往後翻著,心就像一點點掉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洞裡。
基地建成的那天,是甲子年正月初七。接著羲和計劃就啟動了,廣寒宮也封閉起來了。地球那邊信號斷聯之前的最後一條新聞說:太陽風暴的峰值提前了47個小時呢。全球疏散根本就沒成功。我隻能下令把外部接收頻道給關了,真的不能再聽下去了。
到了第892天的時候。吳剛完成了人格化調試。他問我需不需要情感緩衝模塊。我直接就說不需要。痛苦這東西,不需要緩衝,就得硬生生地去承受。
到了第3017天。捕捉到了地球核爆的信號。三次啊,每次間隔還不到兩分鐘。大氣層的電離指數一下子就歸零了。全都沒了……文明就這麼斷代了……我成了最後的見證者。
寫到這兒的時候,筆尖差點就把這金屬本子的頁麵給劃破了。我感覺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來了。她可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首席科學家,她是最後一個目睹人類文明走向終點的人啊。
而最讓我心痛的,就像在我心口狠狠紮了一刀的,是最後一頁寫的:
大概距今三千年前。我都已經想不起來她長什麼樣了。聲紋檔案裡的笑聲都變得模模糊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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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一天有人來到這兒,麻煩告訴他:
我可不是什麼神仙,我就隻是……
一個沒法閉眼安息的人罷了。
轟的一下,
感覺腦袋裡像有顆星星爆炸了似的。
原來啊,她不是生性冷漠,而是不敢變得溫暖。
她所害怕的,壓根就不是我去破壞那個係統,而是怕自己又一次……動了心。
隻要一動心,就會有所期待;一有期待呢,就會產生恐懼;一旦恐懼了,那就又得經曆一回——眼睜睜瞅著希望的火種滅掉,聽著文明咽下最後那口氣兒。
所以她就給自己築起一道冰牆,把自己死死地焊在職責裡頭,用一萬年的清醒,就為了能說一句“我還在堅守著呢”。
可是她忘了呀,守到最後,如果都沒有人來接這個棒,那守著還有啥意義呢?
我抱著那本日記,就那麼跪坐在地上,胸口悶得感覺都要炸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抬起頭來,朝著頭頂的通風口,聲音乾啞地說:
“你女兒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的呀。”
這話一說完,整個溫室一下子安靜了那麼一小會兒。
就連循環風扇都停轉了。
接著呢,從遠處傳來了一聲特彆輕、輕得幾乎都聽不到的震動——就好像是一種回應似的。
我心裡也明白,有些事兒啊,必須得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