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協議的餘暉還在穹頂外緩緩流淌,像一場無聲的銀河雨。
那道螺旋光柱剛把發射艙送入逃逸軌道,整個月宮似乎都鬆了一口氣——我們終於不再是困守孤城的遺民,而是點燃了火種、準備歸家的文明同行者。
可就在這片靜謐中,我手腕上的生態終端猛地一震。
三下。
紅光炸裂般閃現,沒有警報音,卻比任何爆炸更刺耳。
那是係統最高級彆的靜默警告——生命維持係統出現不可逆崩塌前兆。
“b區氣溫驟降!從80c降到零下42c,隻用了三分鐘!”吳剛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延遲卡頓,“主供能線路……被重定向至‘玄冥冷凍陣列’,坐標在深度地下九層,已超出常規權限訪問範圍。”
我的心臟狠狠一縮。
玄冥?
那個在常曦日誌裡隻提過一次的名字,萬年前因低溫失控實驗導致七名研究員腦神經結晶化而被永久封存的禁區?
我衝進控製室時,常曦正站在全息熱力圖前,背影筆直如刃。
她的手指懸在數據流上方,沒有操作,也沒有說話。
光影映在她臉上,冷得像是月壤凝結的霜。
“怎麼回事?”我咬牙問。
她沒回頭:“能量分流觸發了沉睡協議。”
“什麼沉睡協議?誰寫的?你嗎?”
她終於側過臉,目光掠過我肩頭,落在我身後刑天f機甲泛著幽藍冷光的裝甲上。
“你不該來這麼快。”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沉。
不該來?還是……不想讓我看到?
吳剛調出日誌底層記錄,畫麵跳轉成一段加密殘片:一條能源指令從核心反應堆出發,繞開三級防火牆,經由一段早已廢棄的量子耦合通道,注入玄冥陣列。
路徑精準得像一把鑰匙插進了鏽死的鎖芯。
而簽名認證字段,赫然顯示著一個本該徹底清除的名字——
伯陵。
“他不是已經被剝離意識、封存在記憶墳場了嗎?”我聲音壓得很低,拳頭卻不自覺攥緊,“你說過,他的邏輯鏈早在三千年前就斷了。”
常曦閉了閉眼:“有時候,斷掉的東西,會自己長回來。”
就在這時,望舒在我神經連接中響起,聲音輕得像風吹過麥穗。
“宿主,你上次心跳加速,是在見到她哭的時候……而現在,脈搏又亂了。”
我懂她的意思。
常曦在隱瞞什麼。
而且,她怕的不是伯陵複活——她怕的是,有些東西根本就沒死過。
我沒再追問。
現在不是撕開舊傷疤的時候。
b區還有三百平米黑麥正在育苗期,那是我們第一批跨世代糧食試驗田,一旦凍毀,整個生態圈重建計劃至少推遲六個月。
我抓起戰術外骨骼連接器,對吳剛下令:“啟動應急供電,優先保障c區和居住艙。我帶刑天f下去查源頭。”
“不建議深入。”吳剛語氣罕見地強硬,“玄冥區域無監控覆蓋,結構穩定性評級為f,且……上次進去的人,出來時已經不會說話了。”
“那就讓我去聽聽,它到底想說什麼。”我扣上頭盔,金屬關節發出一聲低鳴,“順便看看,是誰給野狗發了暫住證。”
刑天f踏進深層冷卻隧道那一刻,所有傳感器瞬間失靈。
溫度讀數歸零,雷達反饋一片虛無。
隻有腳下地麵傳來細微震動,頻率極低,卻帶著某種詭異的規律性——像心跳,又像神經信號在傳導。
我放慢腳步,開啟【機械共感】模塊,將自身神經節律同步至機甲震頻探頭。
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的皮膚上。
儘頭是玄冥陣列的大門。
兩尊石俑模樣的傀儡分立兩側,灰白表麵積滿塵埃,正是資料裡的玄冥守碑人。
它們本該處於永久休眠狀態,程序凍結在“看守即存在”的死循環裡。
可當我靠近十米範圍內,左側那一具,竟緩緩抬起了手臂。
不是攻擊姿態。
它的指尖指向腳下的管道井口,喉嚨裡擠出一句話:
“非請勿入……但你……聽見哭聲了嗎?”
那聲音不像機器合成,也不像人類發聲。
它是九種音色疊加在一起的低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夾雜著孩童的嗚咽,層層回蕩,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
我渾身汗毛倒豎。
這不是故障。
這是邀請。
我蹲下身,手貼上管道壁。
冰冷,但能感覺到內部有微弱的能量流動,像是血液在靜脈中緩慢回流。
然後我想起了什麼。
摘下手套,用指節輕輕敲擊管壁——三短一長,停頓0.7秒。
這是常曦當年調試主控係統時的習慣節奏,隻有最親近的團隊才知道。
她說這叫“喚醒節拍”,能讓沉睡的模塊認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