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小時,我突然看到未來。
不是模擬,不是預演,而是清晰的畫麵——像一柄冰錐直接鑿進我的大腦,毫無征兆地展開在我眼前:一艘銀白色巨艦靜靜停泊在月球軌道,通體流線如刃,反射著太陽的冷光。
它沒有懸掛任何國家旗幟,隻在舷側刻著一行鎏金銘文:“寰宇資源控股·遠征級文明回收平台”。
艙門緩緩打開。
走出來的人穿著現代軍裝,但肩章上綴的是企業徽記,而非國徽。
他們步伐整齊,眼神冷靜得不像活人,更像是被程序校準過的執行單元。
為首的軍官抬起手,掌心懸浮出一塊全息投影,上麵赫然是我和常曦的臉,標注著身份代碼:“文化遺產持有者a01與b02”。
“根據《星際遺產托管法案》第37條,”他的聲音透過廣寒宮外層量子屏障傳來,仿佛早已植入這片空間,“你們所持有的技術資料、生態模板及稀有元素儲備,將由本機構依法接管。請簽署‘文明托管協議’,以換取合法生存權。”
我喉嚨發緊,幾乎喘不過氣。
可就在這畫麵繼續推進時,我的視線猛地被拉向地球——那顆曾蔚藍如寶石的母星,如今大氣層外漂浮著一層厚重的金屬雲,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整顆星球包裹其中。
城市不再是燈火,而是無數鑽探井口噴出的能量焰柱;海洋乾涸成礦區,大陸裂解為裝配帶。
曾經孕育萬物的搖籃,已淪為一座晝夜不息的巨型采礦工廠。
而他們,還自稱來“拯救”我們?
我明白了。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我們等了上萬年的救援信號,換來的不是歸鄉之路,而是最後一波掘墓人。
他們不叫掠奪者,他們叫“開發者”。
他們不要死去的文明,他們要活著的標本、可用的技術、可開采的資源。
而我和常曦,不過是他們財報裡的一行增值項。
“不……”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渾身肌肉繃緊,像是要撕開這幻象的牢籠。
可它太真實了。
每一幀都帶著溫度、重量、氣味——我能聞到那艘巨艦排出的離子廢氣,能聽見士兵靴底踩在月塵上的摩擦聲,甚至能感受到那份協議文件落在掌心時的冰冷觸感。
這不是預言,是入侵!
“陸宇!”一聲急喝刺破混沌。
是常曦。
她一把撲到我麵前,雙手按在我的太陽穴兩側,指尖泛起淡藍色的數縷流光。
下一瞬,一股劇烈的抽離感席卷全身,仿佛有人用真空泵將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強行抽出大腦。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整個人癱倒在控製台上,冷汗浸透後背。
“你的大腦正在被信標同化。”常曦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瞳孔微微震顫,“它不隻是工具……它是活的。它在讀你,也在改寫你。”
我抬頭看她,嘴唇顫抖:“那剛才……不是夢?”
“是預見。”她低聲說,“但不是未來的必然,而是可能性之一——被信標篩選並投射進你意識中的‘高概率路徑’。你現在接觸到的,不隻是信息,是命運的切片。”
我閉上眼,心臟狂跳。
難怪天賦樹會自動解鎖新權限,難怪我的皮膚下開始浮現那些熒光脈絡……原來我根本不是在使用廣寒宮的係統,而是在被它重塑。
我不是獲得了金手指,而是在變成它。
我們翻遍了底層檔案庫,在一段加密至深的日誌中找到了真相。
“文明延續者”天賦樹,並非廣寒宮主控係統的獎勵機製,而是“昆侖虛”首席基因工程師為後代預留的進化路徑。
每一個激活它的人,都會逐步經曆神經重構、細胞重組、意識融合,最終成為半機械半生物的“容器”——既能承載上古科技的核心代碼,又能適應極端環境下的長期存續。
換句話說,所謂的金手指,是一條通往“新人類”的基因鎖鏈。
而我,正一步步走進這條鎖鏈的深處。
“所以……我不是救世主。”我苦笑,“我是備胎。”
“你是選擇者。”常曦看著我,目光深邃,“他們設計這條路,是為了讓火種活下去,而不是讓人形骸永存。”
空氣凝滯了幾秒。
忽然,精衛填海程序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平靜得近乎詭異:
“我們可以主動刪除一部分記憶。”
我和常曦同時轉頭看向主控屏。
她的虛擬形象站在一片數據廢墟之上,身後是無數被標記為【待清除】的檔案包。
“真正致命的,不是信號本身,而是我們傳遞的信息太過完整。”她說,“如果抹去‘廣寒宮位置’、‘氦3儲量’、‘生命再生技術’這些關鍵詞,隻保留文化符號與情感片段呢?讓他們得到‘靈魂’,卻找不到‘肉體’。讓他們感動,卻無法下手。”
我怔住。
這是個瘋狂的主意——自殘式的信息淨化。
放棄所有戰略價值,隻留下文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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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它可行。
常曦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回應。
然後,她親手提交了一份清洗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