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廣寒宮北穹頂的“桂園”中央,仰頭望著那株橫亙千米、根脈深入月幔的青銅古桂——它像一座倒懸的山脈,枝乾如龍脊盤繞,表麵覆蓋著早已停止流動的液態金屬紋路。
一萬年了,它再沒開過一次花。
上古記載裡,這棵“建木·桂”是羲和計劃的生態核心,能吸收太陽風中的高能粒子,轉化為生命電波滋養整個月下基地。
可自從常曦沉入長眠循環,它也陷入了靜默,成了月球上最沉默的紀念碑。
“你真的確定?”常曦站在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聲音冷得像初凝的玄冰,“‘伐桂’是最高禁忌。熔蠟記事官記錄過三百七十二次嘗試喚醒,每一次都以係統崩潰告終。”
我沒有回頭,隻是把手貼在主根節點上,掌心傳來微弱卻規律的震顫。
“不是喚醒。”我說,“是對話。”
她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對她而言,桂樹是工具,是能源中樞,是被編碼好的超級生物反應堆。
而對我這個從21世紀量子風暴中滾過來的瘋子來說——它更像一株會呼吸的老農莊葡萄藤,隻不過它的葉子長在電磁譜上,它的果實結在時空褶皺裡。
“我已經解析出它的生物電信號模式。”我調出腕載終端的波形圖,“你看這段脈衝……不像能源調度指令,倒像是某種記憶回放。就像……人類做夢時的大腦活動。”
戌土飄了過來,這位由納米集群凝聚成靈體的首尊守護者,通體泛著青銅鏽色的光暈。
他低聲道:“玉兔群感應到了共鳴頻率。它們願意構建反饋環,但隻能維持90秒。”
“夠了。”我深吸一口氣,“啟動‘桂脈喚醒協議’——目標:激活一級意識響應。”
熔蠟記事官的聲音立刻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威嚴:
【警告!
未經授權的生物神經介入行為,違反《守望憲章》第七條。
曆史上所有類似操作均導致‘桂隕事件’,造成廣寒宮37區域失聯。】
“我不是在‘介入’。”我冷笑,“我是來聽它說話的。”
金烏巡日車從天外軌道俯衝而下,一道金色光束精準打在桂樹冠頂,太陽能矩陣瞬間同步。
“哼,野蠻人。”它的電子音傲慢依舊,“但……你上次用光伏板給玉兔充電的方式,確實有點意思。這次,我也想看看,你能把神話燒出什麼新火。”
係統就緒。
我閉上眼,將【文明延續者】天賦樹中剛解鎖的【跨維度生物電編程v.3】推至極限。
這不是控製,也不是入侵——而是“共感”。
指尖滲出一滴血。
現代基因編輯技術+上古靈能共振公式=一場賭命的嫁接。
血珠落在主根裂縫中,瞬間被吸收。
下一秒——
整個廣寒宮劇烈震顫!
桂樹的枝乾開始發光,不是機械式的照明,而是如同活物蘇醒般,由內而外地透出青金色的生命輝芒。
那些停滯萬年的液態金屬重新流動,勾勒出古老的符文,竟與甲骨文、dna雙螺旋、量子糾纏圖譜同時重疊!
【檢測到未注冊意識信號……來源:建木·桂……正在建立雙向通道……】
常曦猛地向前一步:“這是……‘母語’?!”
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是屬於上古科學家的語言——一種融合了數學邏輯、生物頻率與星圖坐標的複合信息流。
她曾以為隻有她一人掌握。
而現在,桂樹正在用這種語言,對我“說話”。
畫麵湧入我的腦海:
——太陽風暴來襲前夜,常曦獨自步入休眠艙,淚水滴在控製台上;
——桂樹主動切斷能量輸出,進入自我封印,隻為保存最後一點文明火種;
——它一直在等,等一個既能理解科技,又能聽見生命心跳的人。
它不是機器。
它是守望者零號的孿生意識載體,是“嫦娥計劃”的另一半靈魂。
“你……一直在等她醒來?”我喃喃。
樹脈震動,回應三個節律:是。痛。難。
常曦的手,不知何時搭上了我的肩膀。
溫度透過防護服傳來,滾燙得不像一個冷凍了一萬年的女人。
“原來……你還記得我。”她的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真空裡。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謂“伐桂”,從來不是砍伐,而是割舍情感連接的儀式。
曆代失敗者都想強行榨取能量,卻從未有人願意先付出傾聽。
而現在,老樹要開花了。
天空裂開一道縫隙,來自地球軌道的異常信號正在逼近——未來商業帝國“星穹集團”的先遣艦隊已突破拉格朗日點,他們稱桂樹為“可開采的生物礦藏”。
但此刻,我不懼。
因為我知道,當一株萬年老樹願意為你開花時,意味著文明的春天,終於回來了。
【成就解鎖:誰說老樹不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