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傳聞一點不假,他們倆人的關係真的非同一般。章恒心中暗忖。
這畫麵,像最後一塊拚圖,嚴絲合縫地印證了他長久以來的猜測。
當初自己明明該分配至青陽分局,結果卻塞進了下麵的派出所——若沒有葉青山這位一把手的默許,怎麼可能?
還有上次那個驚天大案,捅了那麼大的婁子,許忠義僅僅是被免職了事,若沒有葉青山在背後死保,恐怕就不隻是離開領導崗位這麼簡單了。
他們關係如此緊密,那麼葉青山近來對自己流露出的種種不滿,也就有了合乎邏輯的解釋。
章恒的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畏懼,也沒有憤懣,反而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他將這些翻湧的思緒輕輕按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他邁開腳步,身影融入下班的人潮。
時間倏忽而過,轉眼便是九月三十日。
因著國慶婚禮,章恒已提前請假。胡誌華聽聞,二話沒說便爽快批假,還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萬事俱備,隻待佳期。
婚禮定在白雲國際大酒店,章恒的父母章建國老兩口昨天就已從老家趕來。
妹妹章潔因高中課業緊張,不便提前請假,定於明日隨同親戚朋友們一起乘坐大巴前來。
盤龍官邸,新居之內。
章建國站在寬闊的落地窗前,近乎癡迷地望著窗外。
江水在夕陽下如熔金般流淌,對岸的都市輪廓在天際線上切割出參差的剪影。
他這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汗水都澆灌進了地裡,何曾想過能站在這樣的高度,俯瞰這樣的風景?
兒子不僅買了六七十萬的進口車,還擁有了這樣一套寬敞明亮、裝修考究的房子。這比他曾在電視裡看到的任何豪宅都更真實,更震撼,讓他至今仍有一種踩在雲朵上的不真實感。
“兒子,”他轉過身,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抖,這問題他已問了許多遍,“這房子……真是你買的?”
章恒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父親身邊,與他一同望向江景,語氣溫和而肯定:“爸,是真的,全款買的,房產證上寫著我的名字呢。”
他看到父親眼中混雜著驕傲與惶惑的光芒,心中既暖又澀。
“好了,爸,媽,我和蘇汐得去汽車站接人了。你們在家歇著,我們很快回來。”章恒看了看時間說道。
“好,好。”章建國連連點頭,臉上皺紋舒展開來,“快去,彆讓親家他們等急了。”
章恒牽起蘇汐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喜悅自然地流淌。他們下樓,坐上那輛高大的蘭德酷路澤,駛向白雲市汽車站。
車站廣場人聲鼎沸,空氣中混雜著旅途的疲憊與重逢的喜悅。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出站口附近,正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的蘇大軍和趙春香夫婦。
兩人腳邊放著兩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彩色編織袋,與周圍時尚的行李箱格格不入。
“爸!媽!”章恒快步上前,聲音熱情。蘇汐也笑著挽住了母親的胳膊。
“小恒,蘇汐!”蘇大軍看到他們,明顯鬆了口氣,臉上局促的神情緩和了不少,“我們剛到不久,這人山人海的,也沒敢亂走,怕你們找不著。”
章恒彎腰,輕鬆提起那兩個沉重的編織袋,入手就知道,裡麵定是嶽父母從老家精心準備的各式土特產。
蘇汐則挽著父母,輕聲說著話,引領他們走向停車的地方。
來到車旁,光潔如新的黑色車身映出幾人略微變形的倒影。
蘇大軍看了一眼自己腳上沾著些許塵土的皮鞋,又看了看車內精致乾淨的內飾,腳步遲疑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彎下腰,手伸向鞋帶,竟是想脫了鞋再上車。
“爸!”章恒立刻打開車門,伸手輕輕攔住嶽父的動作,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用不著這樣,快上車。車子就是代步的,臟了去洗洗就好,您這樣可就太見外了。”
在章恒和蘇汐連聲的勸慰下,蘇大軍夫婦才略顯拘謹地坐進了後排。
車內空間寬敞,真皮座椅舒適,但他們隻是虛坐著,身體微微僵硬,目光小心地打量著車內的一切,生怕碰壞了什麼,弄臟了哪裡。
章恒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一邊平穩地啟動車輛,一邊用輕鬆的語調說:“爸,媽,放鬆點,這就是咱們自己家的車。以後常來常往,就當是自己屋裡一樣。”
蘇汐也回頭,笑著附和:“是啊,爸媽,章恒說得對,你們這樣緊張,我們反而不好意思了。”
女兒女婿貼心的話語,像暖流般漸漸融化了老兩口心頭的堅冰。
他們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臉上緊繃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開始試著將後背靠進座椅裡。
車子在城市街道中平穩穿行,窗外的霓虹初上,流光溢彩。
大約二三十分鐘後,車輛駛入盤龍官邸幽靜的地下停車場,穩穩地停入了屬於他們的那個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