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空氣仿佛凝固。李玉香胸口那股被阮紅玉無視和輕蔑激起的滔天怒火幾乎要衝破喉嚨,她死死攥緊了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劇痛強迫自己冷靜。
不能失態!絕不能!尤其是在宮門前!
她連續做了幾個深長的呼吸,強行壓下翻湧的戾氣,臉上迅速重新堆砌起那副無懈可擊的溫柔麵具。她轉向同樣氣得臉色發青的李玉珠,聲音輕柔得如同春風拂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長姐”的包容:
“好了,玉珠妹妹,莫要生氣了。我們也快些下車吧,莫要讓父親母親久等。”她輕輕拍了拍李玉珠的手背,仿佛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妹妹,隨即又看向空蕩蕩的車門方向,臉上露出一抹帶著歉意的、無比“真誠”的笑容,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車外候著的幾個下人隱約聽見:
“唉,二妹性子倔強,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回頭……姐姐定會好好開解她,也會想辦法補償她的。都是一家人,何必鬨得如此生分?”
她這番姿態,將一個“受委屈卻依舊寬宏大量、努力維係姐妹親情”的嫡長女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那溫柔親和的氣場,瞬間衝散了車廂內殘留的火藥味,讓不明真相的下人心中對李玉香的好感又增幾分。
李玉香話音未落,車外便傳來動靜。李明啟、莊媚兒以及嫡子李玉龍都已下了各自馬車,正站在前方。皇宮那巍峨高聳、雕刻著盤龍祥雲的朱紅大門近在咫尺,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皇家威嚴。一名眼尖的侍衛統領看見李明啟一行,立刻小跑著上前,躬身抱拳,態度極為恭敬:
“李大人,您到了!陛下已在丹香苑等候多時,請隨末將來!”
李明啟微微頷首,麵色沉肅,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嚴,率先邁步。莊媚兒立刻收斂了所有情緒,臉上掛著端莊得體的貴婦微笑,儀態萬千地緊隨其後。緊接著是身姿挺拔、麵帶傲氣的嫡子李玉龍。阮紅玉則如同一個無聲的影子,自覺地落在了隊伍稍後的位置。
皇宮門前廣場上,早已停滿了各式各樣裝飾華麗、彰顯身份的馬車,如同一個微縮的權貴博覽會。珠光寶氣,仆從如雲。阮紅玉的目光掃過,瞳孔卻猛地一縮!
在眾多奢華的馬車中,一輛通體漆黑、由四匹神駿非凡、渾身赤紅如火、鬃毛如同燃燒火焰的赤焰神駒拉動的巨大馬車,如同鶴立雞群般,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孤高與煞氣!那正是她在鬨市中見過的、屬於那位神秘莫測、素有“鬼麵閻王”之稱的三王爺——慕容沉淵的座駕!
僅僅是遠遠瞥見那輛馬車,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言喻的冰冷威壓仿佛隔空傳來!阮紅玉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狂跳起來,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耳膜內轟鳴,帶著一種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臉色微白,幾乎是瞬間便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第二眼。那個男人,危險程度遠超她的預估!僅僅是座駕殘留的氣息,就讓她這具融合了兩世靈魂的身體產生了如此強烈的反應!
一行人隨著侍衛統領,穿行在皇宮之內。宮道寬闊平整,由巨大的青石板鋪就,兩側是高聳的紅牆金瓦,每隔數丈便有身著金甲、氣息彪悍的禁衛肅立,無形的肅殺之氣彌漫。沿途亭台樓閣,飛簷鬥拱,雕梁畫棟,處處彰顯著皇家的富麗堂皇與無上權威。
李明啟顯然地位尊崇,路上不斷有相識的官員或貴族停下腳步,熱情地與他寒暄攀談。李明啟也一一回應,談笑風生,腳步卻因此走走停停。阮紅玉默默地跟在後麵,低眉順眼,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卻在飛快地計算著走過的路徑和方向。
如此走走停停,約莫一炷香後,眾人終於來到了一座風格迥異的巨大建築前——丹香苑!
這丹香苑的設計匠心獨具,整體造型竟如同一顆碩大無比、即將破爐而出的晶瑩神丹!圓潤流暢的穹頂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如玉的光澤,通體仿佛由某種半透明的暖白色玉石砌成,隱隱能看到內部的結構。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而駁雜的藥香,沁人心脾,卻又帶著一種屬於煉丹聖地的莊嚴與神秘。
苑內,環繞中央巨大煉丹平台的觀眾席呈階梯狀層層上升,如同丹爐的爐壁。每一個被邀請的家族,都有自己專屬的區域,位置的高低、視野的好壞,無不彰顯著其在帝國中的地位與皇帝的親疏遠近。
李明啟作為皇家禦用的首席煉器大師,地位超然,他的專屬區域被安排在了視野絕佳的上層,緊鄰著皇室核心成員的席位,距離皇帝的王座並不遠。從這裡俯瞰下去,整個丹香苑中央的巨大煉丹平台一覽無餘,平台邊緣數十個配備了統一製式丹爐和地火口的煉丹位清晰可見。
此時的丹香苑已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華服美飾的權貴們低聲交談著,目光都聚焦在中央平台。
而在皇帝王座正對麵的那片區域,氣氛尤為熱烈。那裡聚集的,正是今日的主角——來自帝國各地、準備參加煉丹大比的煉丹師們!可以看到不少家族的代表或管事,正擠在那些煉丹師周圍,臉上堆滿笑容,低聲下氣地交談著,顯然是想在比賽開始前拉攏一些有潛力的煉丹師加入自己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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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紅玉的心神,在踏入丹香苑的瞬間,就完全被那片區域吸引了!她看似低眉順眼地跟在李明啟身後走向自家席位,強大的精神力卻如同無形的蛛網般悄然彌漫開來,精準地捕捉著從那些煉丹師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
一階……二階……三階……少量四階……
大部分參賽者的靈力波動都在這個區間,顯示出他們紮實但不算頂尖的基礎。然而,在人群最核心、最顯眼的位置,有兩股格外強大的氣息如同燈塔般矗立!
五階!
那是兩位須發皆白、身著古樸丹師袍的老者,神情淡漠,周身散發著淵渟嶽峙般的氣息,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真空地帶,無人敢輕易靠近打擾。他們無疑是此次煉丹大比的定海神針,也是眾人仰望的最高峰!
阮紅玉心中快速評估著,前世丹道巔峰的眼界讓她瞬間對這些人的水平有了清晰的定位。她努力收斂氣息,將自己偽裝成一隻不起眼的鵪鶉,隻想安靜地觀摩學習。
然而,事與願違。
就在她隨著李家眾人落座,下意識地抬手攏了攏耳邊碎發時,她猛然驚覺——無數道視線,正或明或暗、帶著各種意味地聚焦在她的頭上!
在這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女子以長發為美、以斷發為奇恥大辱的年代,她那頭隻堪堪及肩、發尾還帶著明顯被粗暴剪斷痕跡的短發,簡直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醒目!尤其是在這滿座皆是珠翠環繞、雲鬢高聳的貴婦小姐之中,她這一頭短發,瞬間成了全場最突兀、最引人注目的“風景”!
阮紅玉心中咯噔一下。她之前忙於修煉和煉器,幾乎忘了這茬!此刻,在無數道探究、好奇、鄙夷、甚至帶著惡意的目光注視下,她才真切地感受到——這頭短發帶來的麻煩,恐怕才剛剛開始。一股微妙的尷尬和冷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她隻能強作鎮定,挺直了腰杆,目光堅定地投向中央的煉丹平台,仿佛對那些落在她頭上的視線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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