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也隨著她的目光抬起頭,帽簷下的眼睛望向那深邃的夜空。他沉默著,沒有接話。
蘇萌萌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自顧自地繼續說,語氣裡帶著一絲向往:“有時候覺得星星真神奇啊,離我們那麼那麼遠,卻能穿過那麼長的黑暗,把光送到我們眼裡。它們好像一直都在那裡,看著地上發生的一切,卻又什麼都不說……”
她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我是不是又說些傻話了?”
就在這時,淩默忽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在這寧靜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清晰:
“它們看得到,也很好。”
蘇萌萌一愣,一時沒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下意識地重複道:“……看得到?很好?”
淩默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星空上,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嗯。無論發生什麼,抬起頭,它們總是在。”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毫無預兆地、輕輕地撞進了蘇萌萌的心底。
她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說星星本身,而是在說一種無聲的、恒久的陪伴。是在告訴她,無論她開心、煩惱、還是像現在這樣說著些“傻話”,遙遠的星辰都在默默注視著,並且這種注視本身,就是一種溫柔的存在。無論地上的人們經曆了什麼,星空依舊在那裡,這是一種超越言語的、宏大而安靜的慰藉。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刻意的安慰,甚至語調都沒有絲毫波瀾。
可就是這樣一句簡單到極致的話,從一個平時冷淡得像冰塊一樣的人口裡說出來,卻讓蘇萌萌覺得……好暖。
不是那種熾熱的溫暖,而是一種如同星光般清冷、卻又能穿透黑夜、直抵人心的溫柔。
她怔怔地側過頭,看向淩默。他依然仰望著星空,側臉輪廓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模糊,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安心。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悸動在她胸腔裡蔓延開來,讓她一時忘了回應,隻是覺得鼻子微微有點發酸,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
“……嗯!”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比剛才更輕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師兄說得對……它們總是在。”
她重新抬起頭,望向那幾顆星星,忽然覺得這片熟悉的夜空,變得格外不同起來。仿佛真的有了溫度。
而這份突如其來的暖意,來自於身邊這個最意想不到的人。
就在蘇萌萌那首空靈的曲子餘音嫋嫋,她因淩默那句“很像夜晚獨自看海”的精準解讀而眼眸發亮、臉頰微紅,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氛圍時——
不遠處,吉他協會的會長楊劍威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原本正和幾個骨乾成員討論著下一首合奏的曲目,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蘇萌萌的方向。當他看到蘇萌萌主動靠近那個一直沉默寡言、顯得格格不入的陌生男生,甚至特意為他單獨彈奏曲子時,眉頭就已經不自覺地微微皺起。
楊劍威對蘇萌萌有好感,在協會裡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他欣賞她的活潑開朗,也喜歡她在音樂上的靈性,平時總會找機會多照顧她,和她討論琴技。此刻,看到蘇萌萌對另一個男生露出那樣欣喜甚至帶著點羞怯的表情,他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酸又澀。
尤其是當淩默說出那句“夜晚獨自看海”時,蘇萌萌眼中迸發出的那種“找到知音”的激動光彩,更是像根刺一樣紮進了楊劍威的眼裡、心裡。
他聽完了整首曲子,也覺得很好聽,但讓他來形容,大概隻會說“很安靜”、“很舒服”,絕說不出那樣……那樣一下子就能戳中人心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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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曾阿牛”的家夥,憑什麼?一個看起來陰鬱沉悶的旁聽生,居然能讓萌萌笑得那麼開心?還懂音樂?
楊劍威心裡很不是滋味,一種混合著嫉妒、不滿和被比下去的不服氣感油然而生。他打斷了和成員的討論,臉上努力維持著會長的風度,但笑容已經有些僵硬地朝著蘇萌萌和淩默走去。
“萌萌,彈得真好聽,這首獨奏很有味道。”他先笑著誇讚了蘇萌萌一句,然後仿佛才注意到淩默似的,目光轉向他,帶著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敵意,“這位同學是……?好像沒見過,也是我們協會的新成員嗎?”
他的語氣還算禮貌,但那種隱隱的排外感和“我是這裡主導者”的姿態,卻悄然流露出來。
蘇萌萌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裡,沒察覺太多,笑著介紹:“會長,他不是協會的啦。他是我朋友,曾阿牛師兄,是文學院研究院的旁聽生。阿牛師兄,這是我們吉他協會的會長,楊劍威師兄。”
“旁聽生?”楊劍威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心中的輕視又多了一分,但麵上還是保持著微笑,“哦,原來是曾師兄。難得你對音樂也有興趣,聽得這麼認真。剛才看萌萌給你彈得那麼投入,是有什麼高見嗎?”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實則帶著點試探和較勁的意味,想聽聽這個“旁聽生”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或許還想趁機找回點場子。
他不等淩默回答接著道真是巧,相逢就是緣,師兄看起來也是同道中人,不如一起玩一下?正好我們剛才在練習,師兄來一首給大家開開眼?”他的語氣聽起來熱情,但眼神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挑戰的意味。
淩默擺擺手,謙遜地推辭:“不了,我就是個愛好者,聽聽就好,你們玩。”他本能地想要避免任何出風頭的場合,這與他一貫低調隱匿的初衷相符。
楊劍威卻仿佛沒聽到拒絕,繼續“熱情”地鼓動:“哎,師兄彆這麼謙虛嘛!萌萌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隨便彈一首就好,給我們協會也指點指點。”其他成員也跟著起哄:“是啊師兄,來一首吧!”
蘇萌萌覺得氣氛有點不對,趕緊打圓場,語氣帶著維護:“會長,曾師兄可能今天不方便,就彆勉強他了嘛……”
淩默看著楊劍威那不容拒絕的架勢和眾人起哄的樣子,明白不彈一下是脫不了身了。他無奈地笑了笑,歎了口氣,決定速戰速決:“好吧,那就玩玩吧。”
他正打算向旁邊一位男生借吉他,卻見蘇萌萌猶豫了一下,然後主動將她懷中那把保養得極好的原木色吉他遞了過來。她抬起頭,燈光下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毫無保留的信任和鼓勵,聲音輕柔卻堅定:“師兄,用我的吧。”
這個帶著明顯偏向性的舉動讓其他成員都有些側目,楊劍威的臉色更是瞬間沉了一下。
淩默微微一怔,接過那把還帶著女孩體溫和淡淡清甜香味的吉他,鄭重地對她點了點頭:“謝謝,我會小心的。”
他抱著吉他,入手的感覺極好,音準也是調好的。他迅速在腦中做出了決定,選擇了一首這個平行世界沒有、但技巧性足以鎮住場子又不會過於超前的曲子。
他深吸一口氣,對眾人露出一個平淡的笑容,但在目光掠過蘇萌萌時,那笑容裡多了一絲“既然你信任我,那就彈給你聽”的坦然,淩默平淡說到:“手有點生,可能記得不太全。我試試看。”
說完,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搭上了琴弦。就在那一刹那,他整個人的氣場陡然一變。方才那份溫和與甚至略帶拘謹的氣質瞬間收斂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物我兩忘的極致專注。他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眼簾低垂,深邃的目光牢牢鎖在指板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人群、甚至夜空都消失了,他的世界裡隻剩下指下這把吉他和即將奔湧而出的旋律。
低沉、緩慢、帶著奇異吸引力的前奏音符流淌而出,立馬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這旋律複雜而富有敘事性,完全不同於他們熟悉的任何歌曲。
是《caifornia》!
淩默的手指開始在琴弦上舞蹈,精準無誤地複刻著那段傳奇的soo。他彈得並不追求速度,但每一個音符都飽滿圓潤,充滿了驚人的張力。推弦時帶來的微顫音充滿了飽滿的情緒,揉弦的幅度控製得細膩而富有變化,仿佛那不是琴弦在振動,而是心弦在共鳴。這早已超越了技巧的展示,升華為一種深度的情感傾訴和故事描繪。
樂曲本身的高潮是雙吉他演奏,淩默做了調整,行至那段華麗複雜的soo高潮部分時,淩默的眉頭微蹙,薄唇緊抿,完全沉浸在了音樂所構築的沙漠旅館的神秘氛圍裡。他的手指速度加快,在指板上飛快移動、按壓、勾弦,動作卻依舊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滯澀。甚至在高潮最絢爛的時刻,他下意識地微微偏過頭,將右耳更貼近琴箱的共鳴區,仿佛在傾聽樂器最細微的靈魂震顫,與之進行著最深層次的交流和對話。操場的燈光勾勒出他無比專注的側臉輪廓,那種沉靜與強大並存的魅力,與他指尖傾瀉而出的華麗樂章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具有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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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家隻是好奇和看熱鬨。但隨著那前所未聞而又極具感染力的旋律層層展開,所有人的表情都從隨意變成了驚愕,最後化為徹底的震撼。
楊劍威臉上強撐的笑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嘴巴不自覺地張開,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嫉妒以及被絕對實力碾壓後的無力感。他比誰都清楚,這段演奏需要何等的功底和樂感。
其他協會成員更是目瞪口呆。有人抱著自己的吉他,忘了放下;有人下意識地停止了所有小動作,屏住了呼吸;幾個女生則用手緊緊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會驚呼出聲打斷這美妙的音樂。他們都像被施了定身術,瞪大了眼睛,仿佛在欣賞一場大師級的獨奏會。
蘇萌萌的反應最為劇烈。她雙手緊緊抱著膝蓋,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淩默專注到發光的側臉,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人的內在蘊含著何等驚人的能量。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臉頰不受控製地泛起滾燙的紅暈,那不僅僅是因為音樂本身無與倫比的美妙,更是因為演奏者此刻所散發出的那種極具侵略性的專注和才華,深深地擊中了她。
當最後一個音符如同一聲悠遠的歎息,緩緩消散在清涼的夜空中,整個場麵陷入了一種極度寂靜的、近乎凝滯的狀態,持續了足足好幾秒。仿佛所有人都需要時間從那強大的音樂魔力中掙脫出來,回到現實。
緊接著!
“我……我的天!!”一個男生率先打破了寂靜,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
“嘩——!!!”如同堤壩徹底決口,比之前熱烈十倍的掌聲、驚呼聲、讚歎聲猛然爆發出來,幾乎要掀翻操場的這一角!
“師兄!你太神了!這是什麼曲?!我從來沒聽過!”
“這真的是即興彈的嗎?!這水平簡直吊打我們所有人啊!”
“耳朵要懷孕了!救命!這是什麼神仙師兄!”
淩默仿佛大夢初醒,那極致的專注從眼中如潮水般褪去。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下意識地第一眼便看向身邊的蘇萌萌。隻見她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仰頭望著自己,那雙大眼睛裡像是落滿了星辰,裡麵盛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豔、崇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淩默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吉他,遞還到它的主人麵前,聲音比平時更加柔和低沉:“謝謝你的吉他,它……音色很美。”這句話,像是對樂器真誠的讚美,也像是對它主人無聲的感謝。
蘇萌萌像是被這聲音驚醒,連忙伸出雙手接過吉他,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淩默的手,一股微妙的電流仿佛從接觸點竄過,兩人都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頓。她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一點點因激動而產生的顫抖,像隻快樂的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表達著她的崇拜:“師兄你太壞了!這哪是手生!這簡直……簡直是教科書級彆!太好聽了!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現場!”
這時,其他成員的讚歎和追問已經如同潮水般圍了上來。
淩默對蘇萌萌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帶著些歉意的無奈笑容,仿佛在說“看,這下麻煩了吧”。然後他轉向眾人,尤其是麵如土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楊劍威,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平淡:“這首曲子叫《加州旅館》,獻醜了。你們繼續玩,我就不打擾大家了。”
說完,他對眾人微微頷首,在轉身離開之前,目光再次落到蘇萌萌臉上,對她輕輕點了點頭,用幾乎看不清的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句“先走了”。
然後,他才轉過身,步伐從容而穩定地邁入夜色之中,那挺拔瀟灑的背影,在蘇萌萌和眾人眼中,仿佛披著一層神秘而耀眼的光環,久久不散。
蘇萌萌緊緊抱著懷中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溫度、氣息和驚人能量的吉他,望著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感覺自己的臉頰還在發燙,心臟砰砰狂跳的聲音大得幾乎要蓋過周圍所有的議論和驚歎。
就在這一刻,她腦海裡突然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上次宵夜時,淩默被大家起哄念詩的情景。那句低沉而略帶窘迫的吟誦再次回響在耳邊:“你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
當時隻覺得這詩有點特彆,有點莫名的觸動。但此刻,結合眼前這個剛剛用音樂震撼了全場、卻又迅速抽身離去、留下一個神秘背影的男人,這句詩仿佛瞬間被注入了全新的、深刻無比的含義。
他就像那天邊的雲,看似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距離,遙遠而難以捉摸。他的才華、他的低調、他的專注、他偶爾流露的溫柔和此刻的疏離……所有這些碎片,因為這句詩和今晚的演奏,在蘇萌萌的心裡猛地拚湊起來,形成了一個更加清晰、卻又更加令人著迷和好奇的形象。
她完全忽略了會長楊劍威那難看至極的臉色和周圍嘈雜的聲音,全部心神都還沉浸在剛才那幾分鐘的極致震撼、與那句驀然清晰的詩句、以及與淩默那短暫卻深刻的眼神交彙和指尖觸碰之中。她下意識地低頭,用指尖輕輕拂過剛才淩默按過的琴弦,又抬頭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嘴角抑製不住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甜甜的、帶著點傻氣的、久久無法散去的笑容,心中對那位“曾阿牛”師兄的感覺,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複雜和向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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