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微風習習。淩默剛吃完晚飯，正沿著操場的跑道散步，腦海裡構思著《士兵突擊》中許三多的掙紮與成長。
一陣輕鬆愉快的吉他合奏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循聲望去，隻見操場中央的草地上，十幾個年輕人正圍坐成一圈，每人懷抱一把吉他，彈唱著流行的校園歌曲。他的目光立刻被其中一道明亮的身影吸引——那是蘇萌萌。
她今晚穿了一件寬鬆舒適的淺藍色連帽衛衣，衛衣胸前印著一隻俏皮可愛的白色小貓圖案。下身搭配著一條經典的藍色牛仔背帶褲，其中一個背帶扣得好好的，另一個則隨意地垂落下來，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顯得格外活潑又有點小任性。她白皙紅潤的娃娃臉在操場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生動，那雙總是彎彎的、含著笑意的杏眼此刻正專注地盯著指板，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垂下。秀氣挺拔的鼻子下，粉嫩如櫻花般的嘴唇正輕輕跟著旋律哼唱，偶爾露出編貝似的潔白牙齒。她栗色的長發紮成了一個活力四射的高馬尾，發尾隨著她撥弦的節奏輕輕跳躍，整個人就像一顆剛剛剝開糖紙、散發著甜香和朝氣的果汁軟糖，在人群中閃閃發光。
一曲終了，大家笑著放鬆下來。蘇萌萌抬起頭，活動了一下脖頸，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跑道，恰好看到了正望著這邊的淩默。她臉上瞬間綻放出比周圍燈光還要璀璨驚喜的笑容，用力地揮動著胳膊，清脆的聲音穿透了短暫的安靜：“曾師兄！好巧啊！你也在這裡？”
淩默見被發現了，便也不好意思直接走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走了過去：“晚上好。你們這是……在社團活動？”
“是呀！”蘇萌萌的聲音雀躍不已，拍了拍身邊的草地，“我們是吉他協會的，每周五都來這兒練琴。師兄快過來坐！”
淩默從善如流地在蘇萌萌旁邊的草地邊緣坐了下來，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嗯，我坐會兒聽聽就好，你們繼續。”
其他協會成員好奇地看了淩默一眼，但見是蘇萌萌認識的人，也隻是友好地笑了笑，便繼續專注於他們的練習和歡笑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師兄你呀，”蘇萌萌側過頭，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琴弦，發出幾個零散輕柔的音符，“你平時晚上都喜歡來操場嗎？”
“嗯，走走。”淩默的回答依舊簡潔，但相比於平時的完全封閉，似乎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緩和。他的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吉他上。
蘇萌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著拍了拍琴箱：“我們在練一首新歌，還挺好聽的，就是有點難。”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睛彎成了月牙，“對了，上次在食堂……我室友她們有點好奇，話多了點，你沒介意吧？”
“沒事。”淩默搖了搖頭。他確實沒放在心上。
“那就好！”蘇萌萌鬆了口氣的樣子，“師兄，其實我覺得你挺酷的，話不多，但感覺……嗯……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努力尋找著合適的詞彙，試圖表達那種模糊的印象。
淩默沒有接話，隻是安靜地聽著耳邊飄來的吉他聲和隱約的歌聲。
蘇萌萌也不覺得冷場，反而很自然地說起了吉他協會的趣事，說起自己學吉他的糗事，語氣輕快而活潑。她並不刻意追問淩默的事情，隻是分享著，偶爾會問一句“你覺得這個旋律怎麼樣？”或者“這首歌你聽過嗎？”，得到淩默簡短的回答後又能自顧自地說下去。
淩默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個字。但在這種氛圍下，他的沉默並不顯得突兀或拒人千裡，反而像是一種安靜的陪伴。晚風吹起他帽簷下的幾縷發絲，側臉在夜色中顯得柔和了些許。
或許是被音樂感染，或許是被蘇萌萌這種不帶目的的友善稍稍打動，當一段熟悉的、舒緩的旋律響起時，淩默的目光微微動了一下，極輕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跟著哼了一個模糊的音調，快得如同錯覺。
但蘇萌萌捕捉到了。“咦？你知道這首歌？”她驚喜地轉頭。
淩默頓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不確定，有點耳熟。”
蘇萌萌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更加開心起來：“這說明這首歌的旋律很棒對吧！這是淩默的歌曲！我們都超喜歡的！”
蘇萌萌手指輕輕劃過琴弦，發出幾個零散的音符，語氣帶著好奇
“曾師兄，你們研究生階段的課程是不是特彆精深？我看你們經常要研討那些特彆難的典籍，像《古典文學》那種，我感覺自己讀起來好吃力，好多地方都雲裡霧裡的。”
淩默目光從遠處收回，淡淡地
“循序漸進即可。不必急於求成。”
蘇萌萌點點頭，繼續請教，“那師兄在讀那些特彆古奧的典籍時，有沒有什麼特彆的方法或者訣竅？我總覺得不得其門而入。
”她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小師妹模樣
淩默沉默片刻，似乎在想如何表述
“…先通讀，不求甚解。再擇其精要，細究文理。可輔以注疏，但需有自己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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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萌萌：“先整體感受，再重點突破，還要有自己的想法……嗯！我記住了！謝謝師兄指點！感覺比我們老師說得還透徹！”
她小小地拍了個馬屁
蘇萌萌歎了口氣，有點撒嬌但更像是師妹向師兄抱怨
“唉，我們這學期開《文獻學基礎》，光是那些版本目錄、校勘訓詁的知識點就搞得我頭昏腦脹了。感覺比詩詞歌賦難多了！”
淩默側目看了她一眼
“…文獻學是根基。枯燥，但必要。梳理清晰脈絡便好。”
蘇萌萌眨眨眼“師兄聽起來就很擅長這些！你文獻學一定學得特彆好對吧？感覺你好像什麼古籍典故都知道的樣子。”
淩默語氣平淡“…還行，不過有啥不會的可以探討一下
蘇萌萌立刻順杆爬，露出狡黠的笑容“真的嗎？那說定了哦！下次我被文獻學困住的時候，可就來找師兄請教了！作為報答，我可以……嗯……幫師兄去圖書館占座位！或者再給師兄彈曲子解乏！”
她晃了晃手中的吉他
淩默：“…隨你。”
蘇萌萌看著操場上夜跑的人影“師兄平時除了來操場散步，還喜歡去哪裡找靈感？我覺得圖書館古籍閱覽室氛圍最好，就是有時候搶不到位置。”
淩默：“…嗯。那裡不錯。”
蘇萌萌：“是吧！哦對了，學校後門那條老街快要拆遷了，聽說那裡以前有很多舊書店，說不定能淘到點寶貝呢，我們係裡好幾個同學都計劃周末去‘考古’了，師兄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她分享著文學係學生感興趣的信息
淩默停頓了一下“…再看。”
蘇萌萌並不氣餒，笑了笑“嗯嗯！如果師兄哪天想去，可以叫我一起呀！我還知道幾家隱藏的很深的舊書店，老板都很有故事呢！”
淩默：“…嗯。多謝。”
夜色漸深，草坪上的吉他聲和歌聲依舊悠揚。淩默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蘇萌萌偶爾的絮叨和周圍的音樂，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校園裡，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放鬆”的微妙狀態。而蘇萌萌，也因為這位神秘寡言的同學願意坐下來聽她說話、甚至似乎對音樂有所共鳴，而感到一種單純的快樂。
這一刻，操場的夜晚，微風，吉他聲，和一個安靜傾聽的少年，構成了一個短暫卻平和的小世界
吉他協會的練習暫告一段落，大家各自休息閒聊。蘇萌萌抱著吉他，側身看向坐在身旁陰影裡的淩默，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
“曾師兄，你……是不是不太喜歡熱鬨呀？”她小聲問道，語氣裡沒有評判，隻有單純的好奇。
淩默的目光從遠處模糊的跑道收回來，落在她臉上，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我這樣嘰嘰喳喳的，會不會吵到你？”蘇萌萌有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手指無意識地撥弄了一下琴弦，發出一個輕柔的單音。
“不會。”淩默的回答依舊簡短，但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兩個字，“……還好。”
這細微的補充讓蘇萌萌的心情莫名雀躍了一下。她鼓起勇氣，往他那邊稍微挪近了一點點，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一個更加私人、卻又不至於令人不適的程度。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帽簷下挺直的鼻梁和抿著的唇線。
“那……我給你彈一首安靜的曲子，好不好？”她輕聲提議，帶著一點分享寶貝的小心翼翼，“是我自己很喜歡的一首，不太適合合奏，但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淩默沉默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晚風吹過，將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著陽光的清新氣味，隱約送了過來。他幾不可察地吸了口氣，然後極輕地點了下頭。
蘇萌萌的臉上立刻綻放出欣喜的笑容。她調整了一下抱吉他的姿勢，微微低下頭，指尖輕柔地落在琴弦上。
一段舒緩、帶著些許空靈和寂寥感的旋律從她指尖流淌出來。不同於剛才大家合奏的歡快曲調，這首曲子更像是一個人的低語，帶著月光般的清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她彈得很專注，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
淩默安靜地聽著，帽簷下的眼神微微閃動。這首曲子……意外的，觸動了他內心深處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他的目光不再遊移，而是專注地落在她跳躍的指尖，以及那微微顫動的琴弦上。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夜風裡。蘇萌萌抬起頭，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地看向淩默：“怎麼樣？”
淩默沒有立刻說話。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蘇萌萌以為他又會隻用“嗯”或者“還好”來敷衍時，他卻開口了，聲音比平時似乎低沉柔和了一絲：
“旋律……很像夜晚獨自看海。”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蘇萌萌心裡漾開層層漣漪。她從未聽過有人這樣形容她彈的曲子——“夜晚獨自看海”，精準地捕捉到了她彈奏時心中那份模糊的畫麵感和孤寂又寧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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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頰微微發熱，心跳也漏跳了一拍。一種被深刻理解的悸動和難以言喻的欣喜湧上心頭。
“你……你聽得懂！”她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驚喜和難以置信的激動，眼睛亮得驚人，直直地望著淩默。
淩默似乎被她如此直接而熱烈的反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壓低帽簷，卻想起帽子還好好地戴著。他微微移開視線，看向彆處，隻是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但這聲“嗯”，在蘇萌萌聽來，卻比任何華麗的讚美都更動聽。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卻不再是最初那種略帶尷尬的安靜，而是彌漫著一種微妙而溫暖的、共享了某種秘密般的氛圍。蘇萌萌的手指還搭在琴弦上，感受著指尖殘留的震動，仿佛那份悸動也傳遞到了她的心上。
她偷偷看著淩默在夜色中顯得柔和了些許的側臉輪廓，心底某個角落，悄然變得柔軟而明亮起來。
夜空如洗，幾顆明亮的星子掙脫了城市光汙染的束縛，在墨藍色的天幕上清晰可見。吉他協會的練習還在繼續，不過是各自練習
蘇萌萌抱著吉他，仰頭望著星空，忍不住輕聲感歎：“哇……今晚的星星好像比平時亮一些呢。雖然看不到很多，但能看到這幾顆好的，感覺心情都變好了。”她的側臉在微弱的星光和遠處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柔和而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