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初隻覺得一股酸澀的熱流猛地衝上鼻腔和眼眶,視線瞬間模糊,
淩默那張嚴肅的麵容在水光中搖曳。
他那番擲地有聲、如同審判般的話語,不僅狠狠衝擊著她多年來構建的知識體係,
更像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樣說我……
巨大的委屈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帶著讓她陌生的刺痛。
從小被眾星捧月般嗬護著長大,她是顏家千金,是社交場上備受矚目的明珠,
何曾有過任何男子如此不留情麵、如此咄咄逼人地駁斥過她的觀點?
那些環繞在她身邊的異性,無不是溫言軟語、極儘讚美與嗬護,唯恐惹她一絲不快。
可眼前這個淩默
——這個曾在十五萬人的星海下獨獨為她吟誦《長恨歌》、
寫下“天生我材必有用”那般絕世詩句、
在她心中構築了極致浪漫與才華形象的男人,
此刻卻像一位冷酷的辯士,一位嚴厲的師長,
將她引以為傲的學識批駁得如此……體無完膚。
他忘了那場獨屬於她的浪漫了嗎?
忘了那些讓她心弦震顫、午夜夢回的詩句了嗎?
這強烈的反差,比單純的學術被質疑更讓她心如刀絞,
一種被在意之人嚴厲對待的傷心混雜其中。
鼻尖不受控製地泛起誘人的緋紅,如同潔白宣紙上滴落的朱砂,醒目而脆弱。
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眸子被淚水充盈,波光粼粼,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連在一起,
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仿佛承載不住那即將決堤的晶瑩。
她死死咬著嫣紅的下唇,那用力克製而微微泛白的唇瓣,
與周圍嬌豔的紅色形成了楚楚動人的對比,帶著一種易碎的美感。
淚水就在眼眶裡盈盈欲滴,打著轉,倔強地不肯落下。
那水光瀲灩的眼神,混合著委屈、不服、羞憤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直直地望著淩默,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他的“殘忍”。
她微微仰起臉,這個動作使得那將落未落的淚珠更顯驚心動魄,
仿佛下一刻就會沿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頰滑落,砸碎在地麵上,
也砸在旁觀者的心尖上。
此刻的她,褪去了名媛的優雅與學者的冷靜,
更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卻強忍著不哭出來的孩子,
那份脆弱與倔強交織的模樣,嬌豔無比,惹人憐愛至極。
不!我絕不能在他麵前哭出來!
這念頭如同警鐘在她腦中敲響。
委屈隻是一時的,
她顏若初,
從來就不是依靠眼淚來博取同情或逃避問題的嬌弱女子。
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最終被她以一個極快的、近乎狼狽的眨眼硬生生逼退,
隻在睫毛上留下些許濕潤的痕跡。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細微的鼻音,
用力挺直了那原本因情緒激動而有些微顫的脊背。
高跟鞋內的足趾下意識地蜷縮,扣緊了鞋底,仿佛借此汲取力量。
“淩先生!”
她再次開口,聲音裡還殘留著一絲哭腔過後的軟糯與沙啞,
但語氣卻異常清冽、堅定,如同破冰而出的溪流,
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執拗,
“您強調華夏文明的延續性與包容性,我承認其曆史的厚重與偉大。
但您是否忽略了,或者說,有意無意地低估了西方文明在幾次所謂斷裂與重構的劇烈陣痛中,
所迸發出的那種顛覆性的、摧枯拉朽的創造力,
以及對個體精神獨立與解放的極致追求,
同樣是人類文明演進圖譜中不可或缺、
甚至在某些關鍵節點起到決定性作用的珍貴部分?”
她的語速逐漸加快,思路越來越清晰,屬於學者的嚴謹和邏輯迅速回歸:
“這種不破不立的勇氣,這種敢於徹底審視過去、否定權威、開辟新路的決絕,
難道不也是一種文明在麵對困境時,所展現出的另一種形態的、極其強悍的生命力嗎?
它或許不如長河般綿長,但其爆發出的光與熱,同樣照亮過人類前進的道路!”
她沒有退縮,反而向前邁了一小步,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堅定的“篤”聲,
仿佛在宣告她的堅持,也像是在為自己鼓氣。
她要將這場突如其來的、讓她倍感委屈的辯論,拉回到她同樣熟悉且深耕的學術戰場。
這不僅是為了扞衛自己所學知識的價值,
更是為了扞衛那份不容被如此輕易忽視和貶低的、屬於她顏若初的驕傲與尊嚴。
淩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訝異。
他原本以為顏若初隻是憑借家世和興趣涉獵西方文化,
沒想到她竟能如此迅速地調整狀態,
並且精準地抓住“顛覆性創造力”和“個體精神解放”這兩個西方文明的核心優勢進行反駁,
思路清晰,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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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急智和紮實的功底,讓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這非但沒有讓他收斂,反而像在優秀的棋手麵前遇到了精妙的一招,
瞬間激發了他更強的辯論欲望和深入闡述的衝動。
淩默眼中那抹訝異瞬間被更為銳利的光芒所取代。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極具壓迫感,仿佛兩道實質的寒光,直刺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周身散發出的氣場不再僅僅是學者的沉凝,更帶著一種近乎裁決般的威嚴。
“顛覆?解放?”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帶著刺骨的冷冽與鋒利,
“顏小姐,你可知這建立在個體至上與征服自然基石上的文明,
在其高歌猛進的背後,究竟付出了何等代價?
它將人從神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卻又將人拋入資本與消費主義的無形牢籠!
它鼓勵征服,卻帶來了全球性的生態瘡痍與資源掠奪!
它所推崇的理性,在工具化的道路上狂奔,最終導致了精神的荒漠化與意義的喪失!
這便是你所說的珍貴部分?
這便是你眼中值得推崇的文明路徑嗎?!”
他的質問一聲高過一聲,如同驚雷炸響在靜謐的閱覽室,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批判力量,狠狠砸向顏若初。
他根本不給顏若初喘息和插話的機會,步步緊逼:
“而你口中我華夏文明未曾展現的顛覆性光芒?
真是天大的謬誤!”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冷峭的弧度,
“我華夏之顛覆,從不屑於停留在表層的製度更迭與技術革新!
我們的顛覆,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對命運枷鎖的打破!
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對血統論的根本性質疑!
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對知識分子責任的終極定義!
這種顛覆,直指人心,重塑倫理,其深度與廣度,
豈是那些浮於表麵的社會變革所能比擬?!”
他向前踏出一步,雖未靠近,但那無形的精神壓力卻如同巨浪般撲麵而來,
讓顏若初幾乎站立不穩。
“你說生命力需看爆發?
短視!”
他的眼神如同深淵,仿佛能吞噬一切猶豫與質疑,
“真正的生命力,是曆經千劫萬難而不倒,是海納百川而不濁,是總能於廢墟之上重建精神家園!
是這五千年風雨無法摧毀、反而愈挫愈勇的堅韌脊梁!
這,才是文明得以長存於天地間的根本!
你所推崇的那套模式,不過數百年光景,
便已顯疲態與弊病,有何資格在我煌煌華夏數千載驗證過的生存智慧麵前,妄談生命力?!”
這一番言論,比之前更加犀利,更加不留情麵,
如同最鋒利的寶劍,不僅斬向她的觀點,
更仿佛要劈開她賴以立足的整個知識體係。
那咄咄逼人的氣勢,那俯瞰曆史的宏大視野,
那對西方文明弊病一針見血的批判,以及對本文明底蘊毫不掩飾的絕對自信,
交織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神風暴。
顏若初在這風暴中心,臉色微微發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腳跟抵住了身後的書架,發出輕微的悶響。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之前組織好的所有反駁言語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淩默所指出的問題,她無法否認;
淩默所闡述的東方智慧的高度,她前所未聞地感受到了其沉重的分量。
認知被徹底顛覆的恐慌,連同被他如此嚴厲、如此毫不容情對待的委屈,
以及內心深處那一絲被說中的、對自己所學道路的隱約動搖……
種種情緒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淚水再次洶湧地盈滿眼眶,這一次,她連強忍的力氣都仿佛被抽走,
隻能任由那晶瑩在眼中劇烈顫動,仿佛下一刻就要決堤。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帶著凜然神威的目光注視下,她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塵埃。
淩默看著顏若初那強忍淚水的倔強模樣,
看著她眼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屬於西方學術訓練帶來的那絲固有的審視與懷疑,
一股積壓了仿佛千年的鬱氣與憾恨,
如同地火般驟然衝破了理智的桎梏,噴薄而出!
他的眼神不再是銳利,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悲憤的火焰,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金裂石般的力量,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曆史長河最深處打撈出的沉重巨石,狠狠砸下:
“你還在執著於那些所謂的創造力與解放?!
你看不見嗎?!
那建立在殖民與掠奪之上的文明,其每一寸輝煌都浸透著多少他族的血淚!
那鼓吹著普世價值的話語體係,其內核包裹著多少文化霸權的傲慢與偏見!
他們用堅船利炮轟開彆人的國門,用所謂先進的文化強行改造他人的靈魂,
卻反過來指責堅守自身傳統者為落後、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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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所欣賞的生命力?!”
他猛地一揮手臂,指向虛空,仿佛在指向那無形的、籠罩在世界之上的某種秩序:
“他們用幾百年的時間,試圖告訴我們,我們的文明是陳舊的,
是需要被改造的,是需要向他們看齊的!
可他們忘了!
忘了我們曾經引領風騷數千年!
忘了我們的先賢早就探索過宇宙的奧秘、人間的至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帶著一絲沙啞的震顫,卻更添磅礴氣勢:
“我們不需要向他們證明什麼!
你所學的那些,不過是在他們設定的框架裡打轉,
如同井底之蛙,仰望著他們刻意讓你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
卻不知井外有我華夏的萬裡山河,浩瀚星空!”
這最後的詰問,如同九天驚雷,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
徹底劈開了顏若初所有的心防。
她腦海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西方理論、那些曾經奉若圭臬的學術框架,
在這飽含血淚與驕傲的驚天質問麵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殆儘。
她再也支撐不住,踉蹌一下,後背完全靠在了冰冷的書架上。
她不再試圖反駁,不再強忍淚水,
隻是睜大了那雙盈滿水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近乎失神地望著眼前這個仿佛與整個華夏文明悲歡融為一體的男人。
淚水,這一次毫無阻礙地、洶湧地奪眶而出,
順著她光滑的臉頰肆意流淌,滴落在她精致的衣襟上,
也滴落在她曾經堅信不疑的認知廢墟上。
那淚水裡,不再有委屈,不再有羞憤,
隻有被絕對真理擊中的震撼,
隻有對自身淺薄無知的幡然醒悟,
隻有對淩默口中那煌煌華夏文明的無限向往與深深愧疚。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任由淚水奔流。
這一刻,
所有的驕矜、所有的學識、所有的背景,
都在淩默那攜帶著千年文明重量的犀利言辭麵前,灰飛煙滅。
不是被說服,而是被征服。
徹底的,心悅誠服的,征服。
淩默那如同雷霆萬鈞的話語落下,閱覽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隻剩下窗外隱約的風聲,
以及……
顏若初壓抑不住的、細微的抽泣聲。
她終於低下了那一直倔強揚起的頭,長長的睫毛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蝶翼,無力地垂覆下來。
晶瑩的淚珠斷了線般滾落,一滴接著一滴,順著她白皙細膩的臉頰滑下,
有的滴落在她緊緊交握、指節發白的手上,
有的則洇濕了她胸前昂貴的小香風外套麵料,留下深色的痕跡。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哭得無聲,
卻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顯得傷心欲絕。
那纖細的脖頸微微彎曲,形成一個脆弱而優美的弧度,仿佛不堪重負。
包裹在黑色絲襪中的雙腿似乎也失去了支撐的力氣,
讓她不得不更緊地依靠著身後的書架,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我見猶憐的、被徹底擊垮的柔弱姿態。
然而,她的內心,卻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狂風巨浪!
錯了……原來我一直都錯了……
這個認知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剜刮著她的心臟。
她過去二十年所構建的知識體係、所引以為傲的學術視野,
在淩默那番攜帶著五千年文明重量的質問下,
顯得如此可笑,如此狹隘,
如此……不堪一擊!
她以為自己站在了思想的潮頭,卻不知自己一直是在彆人劃定好的池塘裡撲騰。
他說的對……
我才是那隻井底之蛙……
巨大的羞愧感幾乎將她淹沒。
她想起自己之前還在淩默麵前侃侃而談西方文明的優越性,
那種自信此刻回想起來簡直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扇得她臉頰發燙,無地自容。
她不僅淺薄,而且傲慢,
竟然用那點舶來的學識,去質疑一個底蘊如此深厚的文明!
原來……我們自己的文化,
竟然如此偉大,
如此深邃……
與此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向往在她心中瘋狂滋長。
淩默口中那“與天地參”的氣魄,那“民為重”的理想,那曆經磨難而不朽的生命力……
像是一扇從未向她敞開過的、通往無儘寶藏的大門,在她麵前轟然打開!
她為自己身為華國人,卻對此知之甚少、甚至一度輕視而感到無比的愧疚和心痛。
他……
他怎麼會懂這麼多……
他到底是誰?
最後,所有的思緒,都不可避免地彙聚到了那個如同神隻般降臨、又如同嚴父般將她徹底“摧毀”的男人身上。
他的形象在她淚眼朦朧中變得無比高大,無比神秘,也無比……吸引人。
那不再是演唱會上的驚才絕豔,
不再是江大講堂的從容不迫,
而是一種背負著整個文明命運的、沉重而光輝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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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的狂風巨浪與外在的無聲哭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嬌軀微顫,淚落不止,仿佛要將所有的迷茫、羞愧、震撼與一種新生的渴望,都隨著這淚水儘數流淌出來。
她就這樣低著頭,沉浸在自我崩塌與重建的巨大動蕩中,無法自拔。
淚水依舊不聽使喚地流淌,
顏若初能感覺到淚珠滑過臉頰的溫熱軌跡,
甚至有幾滴鹹澀的液體不小心沾到了她的唇邊。
這種完全失控的、狼狽的哭泣,
讓她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之餘,
一股強烈的羞窘和莫名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
丟死人了……
顏若初,你真是太丟人了!
她在心裡無聲地呐喊。
從小到大,她何曾這樣在一個男子麵前如此失態過?
從來都是她優雅從容,讓彆人小心翼翼,
何曾像現在這樣,被說得體無完膚,還被“氣”得眼淚直流?
這要是傳出去,她顏家大小姐的臉麵往哪裡擱?
都怪他!都怪淩默!
一股女兒家的嬌嗔怨懟難以抑製地升起。
他怎麼可以這樣……一點情麵都不講!
說話那麼重,那麼凶……
明明之前還覺得他那麼有才華,那麼與眾不同,
甚至……甚至對他有著難以言喻的好感。
可他倒好,辯論起來簡直像個冷酷的暴君,
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像刀子一樣,讓她無所遁形。
哪有他這樣的男人……
對著女孩子,也能這麼咄咄逼人……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
雖然理智上明白淩默說的或許有道理,
甚至讓她震撼折服,
但情感上,
那種被毫不留情“碾壓”的體驗,還是讓她心裡酸酸澀澀的。
她抽泣了一下,鼻尖紅紅的,
下意識地微微嘟起了唇瓣,
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帶著嬌憨的埋怨姿態。
可是……可是他說的,好像又真的沒錯……
這矛盾的念頭一出現,更讓她覺得氣悶。
連生氣都生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她隻能一邊任由淚水宣泄著複雜的情緒,
一邊在心底暗暗嗔怪那個讓她陷入如此境地的男人。
這種既被深深折服,又因被“粗暴”對待而感到委屈,
還覺得自己丟臉至極的複雜心緒,
纏繞在一起,讓她哭得更加傷心了,
那微微抽動的肩膀,低垂的、布滿淚痕的精致臉龐,
愈發顯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胸中積鬱千年的塊壘仿佛隨著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辭傾瀉而出,
淩默隻覺得心神為之一暢,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與舒泰感流遍全身。
他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仿佛連收藏館內陳舊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然而,這暢快的心情在他目光落回顏若初身上時,戛然而止。
壞了。
淩默心中咯噔一下。
隻見顏若初依舊靠著書架,低著頭,雙肩微微抽動,
那無聲流淚的模樣,與平日裡優雅矜貴、光彩照人的顏家千金判若兩人。
她臉上淚痕交錯,眼圈和鼻尖都泛著楚楚動人的紅暈,
精心打理的發髻也有些許淩亂,幾縷發絲黏在濕漉漉的臉頰邊,更添幾分狼狽與脆弱。
恰在此時,顏若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視,猛地抬起淚眼。
四目相對。
她那雙被淚水洗滌過的眸子,此刻如同浸在寒潭裡的黑曜石,
濕漉漉、水汪汪的,裡麵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那眼神複雜極了
——有尚未散儘的震撼與折服,
有認知被顛覆後的茫然無措,
但更多的,
是一種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幽怨。
她就那樣瞪著他,不是憤怒的瞪視,
而是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嗔怪。
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把我弄哭,你滿意了?”
這一眼,看似埋怨,卻因著她此刻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姿態,
以及那眼底深處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與觸動,
而顯得風情萬種,竟比任何直白的言語都更具衝擊力。
淩默被她這幽怨又可憐,滿含複雜風情的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滯。
方才辯論時的揮斥方遒、睥睨縱橫的氣勢瞬間消散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罕見的、名為“無措”的情緒。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那些深刻的文化宏論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
閱覽室內,一時隻剩下她細微的、未能完全平複的抽氣聲,
以及某種無聲的、微妙難言的氣氛在靜靜流淌。
淩默僵在原地,平日裡揮灑自如、掌控全場的他,
此刻麵對顏若初那無聲的、飽含幽怨與風情的淚眼,
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那雙能洞穿文明脈絡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純粹的茫然,
甚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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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個不小心闖了禍的少年,與方才那個言辭犀利、氣勢磅礴的“文明鬥士”判若兩人。
顏若初將他這副罕見的窘態儘收眼底,
原本滿心的委屈和羞惱中,
竟不由得生出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合時宜的好笑。
原來他也有這樣的時候……
這念頭一閃而過,讓她心裡莫名平衡了一點,
但她可不敢在臉上表露分毫,依舊維持著那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