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在輕鬆與歡笑中結束,杯盤撤下,換上清茶。
關於明天辯論的沉重話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起,誰也不願在戰前給淩默增添額外的壓力,那份信任與支持已然無聲地傳遞到位。
許教授慢悠悠地品著杯中清亮的茶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放下茶杯,看向淩默,眼神裡帶著長輩對看重的晚輩那種自然而然的提攜之意:
“淩默啊,下午我約了幾個老友小聚,都是些退了休的老家夥,閒來無事喝喝茶,下下棋。”
他語氣隨意,但接下來的話卻分量十足,
“他們在詩詞才學上,或許遠不如你,這點自知之明他們還是有的。”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深邃而真誠:
“不過,這些人,在各自的領域裡經營了大半輩子,彆的沒有,就是還有些人脈資源和幾分薄麵,底蘊也還算深厚。
最重要的是,都跟我是過命的交情,信得過。”
他看向淩默,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推心置腹,幾乎是將自己的人脈圈子和盤托出:
“你以後的路還長,難免會遇到些溝溝坎坎,多認識幾個這樣的老家夥,不是什麼壞事。
至少,在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找上門時,有人能幫著說句話,行個方便。”
“怎麼樣?下午要是沒事,跟我一起去坐坐?就當是陪我這個老頭子消磨時間了。”
這番話,說得平淡,內裡蘊含的意味卻重如千鈞!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引薦,這幾乎是主動將自己的核心人脈資源,毫無保留地引薦給淩默,為他未來的道路鋪設基石,掃除潛在的障礙!
這是真正將淩默視作了自家子侄,甚至是傳承衣缽之人,才會有的毫無保留的扶持!
一旁的晴雅和顧清辭聽得真切,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震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她們太清楚許教授口中這些“老家夥”的分量了!
那可能是在文化界德高望重的宿耆,可能是退下來卻餘威猶在的部委領導,可能是掌控著重要文化資源的基金會理事……這些人脈,是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攀附卻不得其門的!
許教授這是真心實意地在為淩默鋪路,而且一出手,就是最核心、最珍貴的人情網絡!
這怎能不讓她們為之眼熱?
這分明是長輩傾儘全力的托舉啊!
淩默自然也聽懂了許教授這番話背後的深意與重量。
他看著老人眼中那毫不作偽的誠懇與期待,心中暖流湧動。
他並沒有虛偽地推辭,隻是迎上許教授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沉穩:
“好,我跟您去。謝謝許老。”
沒有過多的感激言語,但這份承情,已然記在心裡。
許教授見他答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了卻了一樁心事。
陽光透過窗戶,將茶桌照得明亮溫暖。這一刻,長輩的傾力提攜與晚輩的沉穩承接,構成了一幅無比和諧的畫卷。
晴雅和顧清辭在一旁靜靜看著,心中除了羨慕,更多的,是對淩默未來之路更加堅定的看好與祝福。
有許教授如此不遺餘力地保駕護航,淩默的“開宗立派”之路,似乎又多了幾分堅實的底氣。
晴雅和顧清辭都是心思通透之人,雖然心中對許教授的人脈圈子極為向往,
但也深知這種級彆的老友聚會,她們作為晚輩貿然跟隨並不合適,反而可能讓淩默和許教授放不開。
於是,兩人都溫婉地謝絕了許教授的邀請,隻是目送著淩默與許教授一同離開,眼中帶著理解與支持。
淩默隨著許教授來到了一處隱於鬨市深處的茶室。
門麵並不張揚,隻有一塊小小的烏木牌匾,上書“清音閣”三字,是會員製,環境清幽至極。
穿過竹影婆娑的庭院,步入室內,隻覺得一股靜謐雅致的氣息撲麵而來。
裝修是純粹的中式古典風格,紫檀木的家具,博古架上擺放著瓷器古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茶香。
來往的服務人員皆身著素雅旗袍或中式褂衫,容貌清秀,舉止嫻靜優雅,顯然經過精心挑選與訓練。
許教授顯然是這裡的常客,熟門熟路地引著淩默來到一個頗為寬敞的包廂。
推開雕花木門,裡麵的景象更是彆有洞天。
包廂內已有五六位老者,看年紀都與許教授相仿,穿著舒適的中式服裝,氣度不凡。
有人正圍坐在茶海前,慢悠悠地衝泡著工夫茶,動作行雲流水;
有人則在角落的棋枰前對弈,落子無聲,唯有凝思;
更有一位清臒的老者,正閉目撫弄著一架古箏,指尖流淌出淙淙如流水般的清音,意境悠遠。
此外,還有一對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氣質不俗,安靜地坐在一旁品茶,顯然是其中某位老者的孫輩,被帶來見見世麵。
見許教授進來,幾位老者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笑著打招呼,目光隨即都落在了他身旁的淩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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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教授朗聲一笑,拉著淩默的手臂,向眾人介紹,語氣不是介紹得意門生或傑出後輩,而是一種完全平輩論交、甚至帶著幾分推崇的口吻:
“諸位老友,這位就是淩默,我常跟你們提起的。
彆看他年輕,論才情見識,我可是甘拜下風啊!
今天特意帶他來,跟大家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這番介紹,讓在座的老者們眼中都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了然與濃厚的興趣。
他們顯然都對“淩默”這個名字有所耳聞,無論是那幾首驚才絕豔的詩詞,還是近日在文化圈掀起的波瀾。
此刻見到真人如此年輕,又得老友許泊明如此高的評價,那份好奇與打量中,不禁也帶上了一絲真正的佩服。
“原來你就是淩默!久仰大名了!”
“《將進酒》豪氣乾雲,讀來令人胸襟大開啊!”
“許老可是很少這麼誇人的,小夥子果然一表人才!”
幾位老者紛紛熱情地打招呼,態度親切而自然,沒有絲毫的架子。
而那一對年輕男女,此刻也抬起頭,目光好奇地聚焦在淩默身上。
他們的眼神中帶著審視,也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對傳奇人物出現在眼前的新奇與探究。
包廂內雅致的氛圍,因淩默的到來,似乎注入了一股新鮮的、充滿活力的氣息。
茶香、琴韻、棋局,與即將展開的對話,交織成一幅充滿文化底蘊與世代交流的生動畫麵。
在座的諸位老者,皆是曆經風雨、身份顯赫之人,言談舉止間自有一股沉澱下來的雍容氣度,使得整個包廂的氛圍格外高雅閒適。
眾人品著香茗,話題自然而然地圍繞著淩默的詩詞與書法展開。
談及《將進酒》的雄渾、《水調歌頭》的婉約,再到那幅讓許教授視為珍寶的《登幽州台歌》書法,幾位老者無不撫掌讚歎,推崇備至。
他們的讚譽並非浮誇的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欣賞,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和地位,早已無需刻意奉承誰。
淩默的才華,是真正搔到了他們這些傳統文化愛好者的癢處。
甚至有人看著淩默,眼神熱切,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摹寫著筆畫的走勢,顯然是對求得一字半紙心癢難耐。
隻是以他們的身份,又實在拉不下臉來直接向一個年輕晚輩開口求字,那未免太失分寸,隻好將這份渴望按捺在心裡,化作更濃的交談興致。
茶過幾巡,琴音暫歇。
一位坐在棋枰旁、一直含笑聽著眾人交談的老者,忽然將目光投向淩默。
他姓陳,是圈內有名的圍棋高手,年輕時曾受過專業訓練,即便如今年紀大了,在這群老友中棋力也是公認的翹楚。
陳老撚著一顆溫潤的黑子,笑著看向淩默,語氣溫和地問道:
“淩小友才情驚世,不知對這紋枰之道,可曾涉獵?
若有閒暇,不如手談一局,鬆鬆筋骨如何?”
淩默聞言,心中微動。圍棋在他原世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算是他少數感興趣的腦力消遣之一。
工作之餘,他確實會在網絡對弈平台上匿名下幾盤,也因興趣背過一些古今名譜,研究過ai出現後的新定式。
隻是他從未與這個世界的棋手交過手,不知道自己那點基於原世理論和網絡實戰練就的棋力,放在這個更注重傳統文化底蘊的世界裡,究竟算個什麼水平。
他神色平靜,既不怯場,也不張揚,隻是謙和地回應道:
“陳老謬讚了。
圍棋博大精深,我也隻是略懂皮毛,閒暇時隨意玩玩而已。”
許教授在一旁聽了,眼中也露出好奇之色。
他與淩默相識以來,隻知其文采風流,書法卓絕,卻從未聽說他還精通弈道。
想來,大概也就是個業餘愛好者的水平,用來陶冶情操罷了。
而邀請淩默對弈的陳老,許教授是深知其底細的,那可是真正的業餘頂尖高手,年輕時差點走上職業道路的人物!
尋常業餘愛好者在他手下,根本走不了幾個回合。
許教授心裡甚至已經開始琢磨,待會兒淩默若是輸得太快,自己該如何出言緩和氣氛,既不能讓老友掃興,也不能讓淩默失了麵子。
其他幾位老者也紛紛投來感興趣的目光,他們深知陳老的棋力,都覺得這局棋勝負毫無懸念,
但能親眼看看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在棋枰上又是何種風采,倒也是一件趣事。
包廂內的氣氛,因這突如其來的對弈邀請,變得更加微妙而充滿期待起來。
那位一直安靜坐在一旁、氣質清冷的年輕女子,此刻也與同來的年輕男子一同,不動聲色地圍攏到了棋枰旁。
他們顯然早就知道淩默,對於他的歌曲和詩詞也耳熟能詳,隻是出身和閱曆讓他們習慣了保持得體,不會像普通粉絲那樣失態,但眼神中那份好奇與審視,卻比剛才更加明顯。
這女子正是陳老的孫女,名為陳溪亭。
名字取自“溪亭日暮”,自帶一番清幽雅致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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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約莫二十歲的年紀,身量高挑,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淺灰色新中式套裝,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白玉簪子鬆鬆綰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的容貌並非明豔奪目那種,而是清麗絕俗,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書卷氣,以及職業棋手特有的沉靜與專注。
一雙眸子尤其引人注目,黑白分明,澄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仿佛能映照出棋枰上的萬千變化。
陳溪亭自幼受祖父熏陶,在圍棋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年紀輕輕便已成為職業棋手,
在國內乃至國際大賽中都取得過不俗的成績,拿過頗具分量的新人王和女子圍棋大賽的冠軍,是棋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的棋風以精準、冷靜和大局觀出色著稱。
此刻,她站在祖父身後,目光落在淩默身上,帶著職業棋手慣有的分析態度。
她很好奇,這位在文壇和樂壇掀起狂潮的才子,在紋枰之間,又能展現出怎樣的風采?
在她看來,祖父的棋力深厚,尋常業餘愛好者難以招架,這局棋恐怕更多是長輩對晚輩的提點和娛樂性質。
陳老見淩默應允,嗬嗬一笑,示意淩默執黑先行以示謙讓。
淩默也不推辭,道了聲“請指教”,便拈起一顆黑子,略一沉吟,落在了星位。
陳老從容應了一手。
開局十幾手,雙方落子都很快,走的皆是常見套路,看似波瀾不驚。
淩默的棋路中規中矩,甚至帶著點網絡棋手常見的、追求效率的緊湊感。
陳老麵帶微笑,落子從容,顯然還未真正發力。
許教授和其他幾位老者也含笑看著,覺得淩默能下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的業餘水平了。
然而,隨著棋局逐漸展開,進入中盤,淩默的落子速度並未減慢,但每一手棋的選點卻開始展現出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的一些招法,看似平淡,卻總能在不經意間化解掉陳老暗藏的試探性攻擊,甚至在局部走出了一些讓陳老需要略微思考才能應對的、帶著些許陌生感的變化。
這些變化,隱隱帶著原世ai定式出現後,追求全局配合與效率最大化的影子,雖然淩默並未完全照搬,但其思路與這個更偏向古典棋理世界的常見下法,有著微妙的差異。
陳老臉上的輕鬆漸漸收斂,撚著棋子的手指停頓的時間開始變長。
他偶爾會抬起眼,略帶驚訝地看看對麵神色依舊平靜的淩默。
站在他身後的陳溪亭,那雙清澈的眸子更是越睜越大!
作為職業棋手,她的感知遠比祖父更為敏銳!
淩默的棋,初看樸實,細品之下,卻仿佛在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計算深遠,對大局的理解有一種超乎尋常的……超前性?!
一些她需要仔細推算才能領會妙處的招法,淩默卻似乎信手拈來!
【這……這絕不僅僅是“略懂”!
他的棋路……好奇特!】
陳溪亭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看向淩默的眼神,徹底從好奇變成了震驚與極度專注的探究。
包廂內,除了清雅的琴音和棋子落盤的清脆聲響,再無他音。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棋局氣氛的微妙變化,不由得都屏息凝神起來。
許教授更是驚訝地看看棋局,又看看一臉平靜的淩默,心中暗道:
【這小子……到底還藏了多少本事?!】
棋局進入中後盤,枰麵上的爭鬥愈發激烈。
陳老落子的間隔越來越長,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指尖的白棋在某一處上空懸停許久,
最終卻輕輕放在了另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位置上,引來旁觀幾位懂棋的老者一陣無聲的驚歎
——這是被逼得放棄了局部糾纏,轉而尋求全局的緩和。
淩默的棋風依舊平穩,不見絲毫咄咄逼人,但每一手都像精準的手術刀,切割著白棋的潛力,鞏固著黑棋的優勢。
他的計算力與大局觀,在這種麵對麵的實戰中,展現得淋漓儘致,那融合了原世先進棋理的思路,讓浸淫傳統棋道數十年的陳老也感到處處受製,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終於,在淩默一手看似輕飄飄的“鎮頭”,徹底扼殺了白棋中腹最後一點成空希望後,陳老將手中剩餘的白子輕輕放回棋罐,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抬起頭,臉上非但沒有絲毫輸棋的懊惱,反而帶著一種豁達的、見到新奇事物的興奮光芒,撫掌笑道:
“哈哈!好!好棋!淩小友,老夫輸了,心服口服!”
他這話說得乾脆利落,光明磊落,儘顯前輩風範。
“淩小友這棋路,看似平和,實則內藏乾坤,計算深遠,大局在胸,許多想法……老夫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佩服!真是佩服!”
陳老連連稱讚,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與強烈的好奇。
“你這略懂,可是謙虛得太過頭了,哈哈哈!”
幾位旁觀的老者也紛紛點頭附和,看向淩默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從最初對文采的欣賞,變成了此刻對其棋藝乃至智謀的深深歎服。此子,當真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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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直靜靜站在陳老身後,目睹了全過程的陳溪亭,上前一步。
她那雙清冽的眸子此刻灼灼發亮,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的探險家,緊緊盯著淩默,之前那份清冷和審視早已被強烈的戰意與求知欲所取代。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棋手間的禮節,聲音清脆而堅定:
“淩先生,棋藝高深,令人歎為觀止。
我是陳溪亭,職業初段,不知能否有幸,向您請教一局?”
陳老見狀,非但沒有阻止,反而笑著向淩默介紹道:
“淩小友,這是我家孫女溪亭,從小癡迷圍棋,算是有點天賦,如今在棋院修行,勉強也算是個職業棋手了。
平日裡在我們這群老家夥裡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傲氣得很呐!
今天見到你這棋,怕是見獵心喜了,哈哈哈!”
在座的其他老者也都笑了起來,他們都知道陳溪亭的水平,那是真正的職業級,在年輕一代中極具實力。
連陳老都敗下陣來,此刻恐怕也隻有他這個天賦卓絕的孫女,才有可能試試淩默的深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淩默身上,期待著他的回應。
包廂內的氣氛,因這突如其來的、跨越了文壇與棋壇的挑戰,再次變得緊張而充滿懸念起來。
淩默看著陳溪亭眼中那純粹而熾熱的戰意,欣然點頭:“陳小姐,請指教。”
清枰再戰!
這一次,淩默執白。當陳溪亭以她慣常的、穩健紮實的小目開局後,淩默的應手,卻讓所有圍觀者,包括陳溪亭本人,都愣住了!
他沒有選擇常見的掛角或守角,而是直接將一顆白子,“啪”地一聲,點在了棋盤上一個極其偏僻、甚至顯得有些“無理”的位置上!
“這……”
一位觀戰的老者下意識地捋著胡須,手停在半空,眉頭緊鎖。
“淩小友這……是何用意?此子近乎廢著啊!”
另一位也搖頭低語:“莫非是故意相讓?還是……不熟悉定式?”
陳溪亭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大大的不解和錯愕,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像受驚的蝶翼。
她抬起眼眸,飛快地瞥了一眼對麵神色平靜無波的淩默,紅潤的唇瓣微微張合,最終還是按捺下疑問,謹慎地應了一手,試圖將棋局引回自己熟悉的軌道。
然而,淩默的下一手,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根本沒有去理會陳溪亭的意圖,又是一顆白子,如同天外飛仙,落在了另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邊角高位!
“亂下!這簡直是亂下!”有人忍不住低聲驚呼。
陳溪亭的秀眉蹙得更緊了,白皙的手指捏著一顆黑子,懸在棋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她感覺自己的棋理受到了挑戰,不,是顛覆!
這完全不符合她所學過的任何棋形和定式原理!
【他到底想做什麼?這樣的棋,怎麼可能贏?】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憑借紮實的基本功和計算力,開始應對。
可是,隨著棋局逐漸展開,那些最初看起來“無理”、“散亂”的白棋,仿佛被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它們遙相呼應,隱隱構成了一張籠罩全局的大網,而陳溪亭那些看似紮實、局部分割黑棋實地的手段,卻仿佛陷入了泥潭,處處受製,效率極低!
淩默的落子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不假思索!
“啪!”
“啪!”
“啪!”
清脆的落子聲在寂靜的包廂裡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不再有絲毫之前的溫和,隻有全神貫注的冷靜與……一種近乎冷酷的狩獵姿態!
陳溪亭的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她捏著棋子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從最初的不解,到逐漸的迷茫
【怎麼會這樣?我的棋感覺有力使不出?】
再到此刻,她心中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的棋……根本不是亂下!】
【每一步都計算好了!他在引導我!他在……布局!】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她的脊椎。
突然,淩默一手精妙的“靠斷”!
如同利刃出鞘,精準地切入了黑棋看似厚實的外勢與內部孤棋之間唯一的聯絡薄弱點!
“不好!”陳老猛地站起身,臉色大變!
他看得比孫女更清楚,這一手,是致命的!
陳溪亭嬌軀劇震,拿著棋子的手猛地一抖,那顆黑子差點脫手掉落!
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原本清亮自信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慌亂!
【這裡……這裡怎麼會?!我明明算過的!】
她開始長考,每一次落子都變得無比艱難。
秀氣的鼻尖沁出了汗珠,緊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她試圖做眼,試圖突圍,試圖尋求轉換……
但淩默的白棋,如同附骨之疽,步步緊逼,計算精準得令人絕望!
他根本不給黑棋任何喘息的機會,招招不離後腦,將那條原本頗具規模的黑棋大龍,一步步逼向死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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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枰麵上那條蜿蜒的黑龍在白棋的銅牆鐵壁中左衝右突,卻始終找不到哪怕一個真眼!
那已不是對弈,而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最終,淩默一手乾淨利落的“點”,如同最終判決,徹底宣告了黑龍的死刑。
屠龍!
棋局戛然而止。
陳溪亭呆呆地看著棋盤,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
她纖細的手指無力地鬆開,幾顆黑子從指縫滑落,掉在棋盤上,發出零落的脆響。
她的臉頰蒼白如紙,嘴唇微微顫抖著,那雙曾經充滿自信和靈氣的眼眸,
此刻空洞地望著那條被屠殺的、代表著她全部努力和驕傲的大龍,充滿了巨大的挫敗感和一種世界觀被衝擊的茫然。
【輸了……】
【竟然……被屠龍了……】
【還是以這樣一種……毫無還手之力的方式……】
她甚至無法理解自己是怎麼輸的,對方的棋路如同鬼魅,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嘶——!”
良久,包廂裡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幾位老者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撼!
他們這才徹底明白,剛才淩默與陳老對弈,是何等的留情和克製!若是淩默拿出此刻這般鬼神莫測、辣手摧花的棋力,陳老恐怕也……
許教授更是激動得胡子都在發抖,看著淩默,如同看著一件絕世瑰寶!
淩默緩緩收起棋子,臉上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屠龍,隻是隨手拂去了一片落葉。
他看向尚未從巨大衝擊中回過神來的陳溪亭,語氣平和:
“承讓了。”
陳溪亭呆呆地望著棋盤上那條被屠戮的黑龍,仿佛還能聽到自己棋道驕傲碎裂的聲音。
她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源於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的茫然與巨大的挫敗感。
從小到大,她被譽為天才,在棋盤上向來是掌控局勢的一方,何曾受過如此毫無還手之力的碾壓?
然而,那股深植於棋手骨子裡的倔強與對未知棋道的好奇,迅速壓過了委屈。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氤氳著水汽、如同蒙上江南煙雨的美眸,此刻卻燃燒起更加熾烈的火焰,緊緊盯住淩默。
因為激動和剛剛的專注,她白皙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幾縷碎發被細汗黏在光潔的額角,更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感,但眼神卻異常執拗。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淩先生……請……請再賜教一局!”
她就不信,自己連一絲機會都找不到!
她一定要弄明白,他那看似毫無章法的棋路,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奧秘!
淩默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眼眶泛紅、卻倔強地要求再戰的女孩,
她身上那種混合著青春朝氣、清冷氣質與此刻不屈戰意的複雜魅力,確實頗為動人。
他沒有拒絕,隻是微微頷首:“好。”
清枰再戰!